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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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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木前。

她回过头茫然的问“怎么了?”

妈妈把住她的肩,按着她的头往地上磕“怎么了怎么了!你爷爷没了唉!”妈妈紧接着哀嚎着跪下了,许多人来扶,把妈妈搀走了……

肖妤迟疑的跪在原地,她没有流一滴泪,疑惑的打量棺木前的一切,两柄白烛、一个灵牌,牌上写着“先考肖公讳荣礼府君之灵位”。

肖妤想打开棺木求个真相,她不相信几天前还在门口同她说话、摸她脑袋的人就这么不见了。

她的手刚扶上棺盖,就被坐在旁边的地仙敲打了一下手背,那人一副高深莫测的调调“女子不可!”

肖妤想把他头上的高帽一脚踹下来,你个装神弄鬼的东西,休想拦我,于是她再次试图,再次被制止了,这次握住她手的是妈妈。

“再去看看你爷爷最后一眼吧。”

妈妈拉着她进了爷爷的房间,肖妤见到那床上躺着的人,根本不像死去的模样,他嘴巴张的那样大,似乎有前言万语想要倾吐,他的眼睛还睁着,直直的望着床顶,似乎那样不甘不愿。

肖妤无声的掉下了泪,她手足无措的站在床前,颤抖着手想去摸一摸爷爷的手,却怎么也不敢触碰,她不是怕死人……她颤着手去合爷爷的双眼,那双眼睛顺从的闭上了,似乎只是为了再见她一面,身旁的人个个悲嚎,似乎谁的声音大,谁的孝心就最大。

但是,孝心、感情这些东西,明明从来没有评判标准。

大声,只是为了叫别人听见罢了……

几个姑姑们围在棺木前前跪了一圈,她们同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讲述“真相”——肖妤爸爸欠了高利贷,他回家那次拿走了家中全部的积蓄,气倒了爷爷,姑姑们一个接一个,几乎是用边嚎边哭的方式讲清了来龙去脉,肖妤跪在一旁听了四五遍才完整的了解了整个经过。

爷爷病倒后,镇上的医生每天都来给他挂氨基酸,后来爷爷就不挂了,他说六十块钱一瓶的氨基酸太贵了,留着给肖妤和肖琛上学吧。

中秋节后,正是梅林水稻丰收的大好时节,一片片金色的稻浪在山坳里翻滚。

这日爷爷说他身体好多了,坚持跟着奶奶、妈妈一同去田里割稻子。

下午时分,天忽地下起倾盆似的大雨,三人着急家中晾晒在院子里的稻子无人收拾,爷爷同奶奶便急急往回赶,爷爷拉着板车走在前头,奶奶在后头推着,他们一路无言,内心只期盼赶紧回家,眼见快到家门口了,车子路过一块石头,那石头有些大,在平地起了个包,梗在轮处,奶奶在后头使了很大劲也没推动,她喊爷爷再加把劲,前头的人未曾答复她,车上的稻谷高高耸起,奶奶看不清状况,便绕过前头去查看,那时爷爷已经倒地不起,没了呼吸。

随后赶来的姑姑姑父们合力把爷爷运回了家,大家望着僵直的躺在床上还张着嘴不肯闭眼的老父亲,终于记起来哭送他。一时间屋内哭作一团,屋外的雨势不减,恸哭声响在轰隆的雷鸣里,像是打了个哑炮,忽而到来的滂沱倾泻在前院后院的水泥地上,那些来不及收回的稻粒,被冲成一团一团,泡在角落的积水里……

肖妤不知爸爸是否得知爷爷去世的消息,但直到爷爷出殡,爸爸也没有回来……

六个葬夫扛着棺木朝山里行进,9岁的肖琛捧着灵位,边哭边走,鼻涕泪水糊了他一脸,肖妤扯起他的衣角给他擦了擦。

她眨巴着眼低着头,守灵的两日一夜,她未曾合过眼、泪水总是干了又在下一个吊唁的人鞠躬时流出来,就像一眼咕噜咕噜往外冒的热泉,而到了这真正分别的一刻,那汪泉却好像流干了,只剩下两个黑漆漆不见底的洞……

肖妤觉得自己和那些假惺惺嚎啕大哭的亲戚们没什么两样……

丧乐声响了一路,爷爷生前会吹笛子,他也是镇上红白事乐队的一员。

小时候,爷爷也教肖妤吹笛子、唱黄梅戏,彼时小小的她还没有那么多敏感的心思,披着床单掐着兰花指走一步蹲一下跟着唱“为救李朗离家园”。

后来越长大越是瞧不上这些,比起得奖状的荣耀,吹个嘶嘶啦啦的笛子、唱个咿咿呀呀的黄梅曲只会叫人笑话——享乐主义的不正经勾当!

肖妤嘟着嘴誓不肯再学了,爷爷由着她,还领着她去村口小店买3毛钱一根的冰棍吃,自那以后就真的没再提过学笛唱戏的事情,也从不在她面前“表演”这些了……

扶灵的队伍走得很缓,似乎脚步慢些再慢些,死去的人便也能慢些离开。

引魂幡飘过肖妤眼前,她不自觉的抬头,队伍正路过一片坡地,肖妤隐约想起自己即将去闪星上初中的那个暑假,爷爷推着家里那辆大杠车,顶着下午的艳阳跟在后头陪她练车。

肖妤不开窍,爷爷来回示范了很多遍,她总是踩着踏板还没等人上去车就倒了。

那车子很高,肖妤根本坐不到垫上,只能把右腿穿在大杠下方,歪着身子去扶把手,平衡便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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