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连百年好合都省略掉了,她和周择绅都还没肌肤相亲呢,直接蹦到了下一步骤,村里人说话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韩沉鱼脸上注定要染上这么一抹红晕,千躲万躲,躲不过宿命。
韩沉鱼着实害羞了,一句和周择绅相关的话都不想说,把语速提了十倍,跟“突突”扫射的机关枪一样,说了一连串潜台词是告辞的客套话:“大年初一带您孙子来家里坐啊,热热闹闹把这年过了。”
“好嘞。”老板满口答应,目送着落荒而逃的韩沉鱼携周择绅仓惶而去。
以前村里的婆婆们还组织到一起剪窗花,后来年纪实在太大了,老眼昏花,枯瘦苍老的手也没那么灵活了,剪窗花这项习俗就被机器刻印裁剪的流水线产品替代了。
同样逐渐消失的还有秧歌灯这项非遗文化,要不然逢年过节村口可热闹了。
唯一长盛不衰的是写大字,贴春联。
家家户户门口的对联都是手写的,还都是出自一个人之手。
今年这个给大家伙写春联的人进城探望考上公务员的儿子了,险些没人接手。
好在周择绅来了,为人民服务的时候到了。
本来他只是好心为邻居家的六旬老太题了幅字,然后他的才气就在村里传开了,一大波村民闻讯赶来,不光要他写字,还要他当场对对子。
真真应了那句:字写的好看的人到哪儿都吃香。
李沐雯怕他累着手,替他婉拒了一些,周择绅却说没事,于是李沐雯给他找了张高度合适的桌子,让他把桌子连同笔墨纸砚一起搬到院子里,免得这帮乡亲把家里的门槛踏破。
排队求春联的盛况很是壮观。
韩沉鱼心念一动,抬手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周择绅被人群重重包围,长身玉立,出众的身高使得他比这些身量佝偻的老人高出了一整颗脑袋。
他穿的是和她一路走来几乎没有换过的黑色大衣,气质矜贵又不失与人为善的和气。
韩沉鱼从小就倾慕一些儒雅高尚、称得上大义凛然的先生。
此时此刻,周择绅也算是“热心公益”。
与她理想中的影子重叠,让她又将他高看了三分。
她放下手机时恍然察觉,自己的行为是在偷怕。
她继而想到之前在文庙山街,他也曾偷拍过她。
那么他当时的心境是不是与她此刻的心境相同?
他们一直都在互相欣赏。
等送走了街坊邻居,又一次到了落日熔金的黄昏。
红彤彤的残阳与枯败的枝桠配适度拉满,生出一种近似荒凉的破碎唯美。宁静的乡村很快被深邃的暮色笼罩,由浅至深渐变的天空蓝得深不见底。
喧嚣嘈杂被一瞬清空,只剩下清冷里透着温情的对视。
周择绅与她相视一笑,和她一起把“摊子”搬回屋里。
李沐雯在厨房做饭,一向喜欢对人指手画脚的韩计成老老实实在旁边打下手,袅袅炊烟夹杂着浓浓的肉香从窗户缝隙飘向空旷的山野间。
周择绅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红纸,俨然是从用来写春联的红纸上裁下的边角料。
上面墨迹深浓,一看就是在大规模给人题字前写的。
字迹仍是他的字迹,字体却从粗犷的行楷变成了簪花小楷。
内容不是千篇一律的吉祥话,而是有别于承诺的美好愿景:与卿长相守。
韩沉鱼看过之后,将这张寄托着祈愿的红纸妥帖地收回了自己口袋,主动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周择绅也回拥了她,滚烫的胸膛将他的体温渡向被冷风侵袭而瑟瑟发抖的她,韩沉鱼感到自己被冻得通红的脸颊迎上一股扑面而来的暖流。
他不必和她紧贴,就能让她感受到他传递来的温暖。
他们谁也没说话,但都已将对方的心意了然于心。
一顿升级了的家常饭后,周择绅带着韩沉鱼来到院子里放买回来的焰火。
这些焰火虽然粗制滥造,比不上城里制造的烟花那样造价昂贵且有与价格匹配的呈现效果,但五花八门,都不知道点燃引线后能触发什么机关,很能激发人的探索欲。
周择绅既怕她不小心烧到自己,又不想剥夺她亲自上手的乐趣,专程进屋找韩计成要了根烟,还解释了很久自己不会抽烟才得以脱身。
周择绅点燃烟后没吸,烟卷燃得很慢,韩沉鱼问他:“你真的不抽烟吗?你要是抽就抽吧,我不在意。”
周择绅笑了笑,说:“真不抽,我不碰让人上瘾的东西,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