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选择（二）

“叔父放心，我们知道好歹！”乌纥迅速看了一眼俱罗勃，高声表态。

作为大可汗的侄儿兼养子，他可从没挨过饿。吐迷度刚才所说的这些话，他也半句都听不进去。

在他看来，大唐朝廷虽然不向回纥十八部征税，却遏制了回纥十八部通过吞噬临近的契丹、奚族等部落，迅速壮大自己的可能。而突厥车鼻可汗却曾公开许诺，只要回纥十八部跟着他干，事成之后，受降城以东的所有草原，就尽归回纥掌控。

“兄长放心，你说的这些，我都经历过。”俱罗勃没有回应乌纥的眼神，只管对着病榻上的吐迷度郑重承诺。

“婆润年纪太小，你这个做叔父的，多，多费心。”说了这么多话，吐迷度的体力再度耗尽，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如果，如果他实在不争气，你，你就送他去长安，长安读书。大可汗，大可汗的位置，由你来，来坐！”

“这怎么可能！”俱罗勃大急，瞪圆了眼睛摆手，“兄长，你知道，你知道我没这个本事。兄长……”

“婆润，我刚才的话，你可听到了。”吐迷度却坚决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将目光艰难地转向自家儿子婆润，喘息着询问。

“听到了！”婆润不知道自家父亲为何要这样做，只管流着泪点头。在他眼里，比起回纥十八部可汗的王冠，自家父亲的性命要重要一万倍。眼下，只要能让父亲放心，哪怕再难的要求，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你发誓，如果你叔父要求你离开回纥去长安读书，你立刻离开，绝不反抗。”吐迷度的声音忽然变急，眼神也变得像刀光一样凌厉。

“兄长，兄长，你这，你这是干什么啊！”俱罗勃又是感动，又是后悔，趴在地上泪流满面。

“长生天在上，我，回纥十八部的特勤婆润发誓，只要叔父俱罗勃认为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大汗，我立刻离开回纥，前往长安读书！”婆润心思乱成了一团麻，只管顺着自家父亲的要求跪在地上，对天而拜。

“那，那我就放心了！”吐迷度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你们，你们三个记住。咱们，咱们回纥虽然，虽然人丁不旺盛，也，也不怎么强壮，可只要你们三个，拧，拧成一股绳，回纥十八部，就不会变成任人宰割，宰割的羔羊。”

“兄长！”“叔父！”“父亲！”俱罗勃、乌纥和婆润三个同时扑上，抱着吐迷度的身体放声嚎啕。

然而，吐迷度已经无法再做出任何回应。

这位在危急关头接掌了回纥汗位，带领回纥主动归附大唐，并且在大唐的支持下，给回纥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辉煌和繁荣的草原传奇人物，彻底魂归长生天的怀抱。

没想叔父将自己仓促从受降城接回，竟是为了见父亲最后一面。婆润抚尸痛哭，几度昏厥。被吐迷度临终托孤的俱罗勃长老，也是悲痛得几乎失去了理智。唯独乌纥，见自家叔父吐迷度终于咽了气，心中的石头彻底落地，装模作样地抹了几滴眼泪，就找了个借口，果断退出了寝帐。

“怎么样？吐迷度那老东西的病情怎么样了？”还没等他离开寝帐太远，一名长老打扮的家伙，已经快步迎了上来，用极低的声音低声询问。

“终于死了！”乌纥迅速朝四周围看了看，确信没有外人偷听，皱着眉头答应。“临死之前，还把他的女人分给了我十个。呵呵，就像我缺女人一般。”

“老东西是想收买你，给婆润卖命。”那名长老打扮的家伙撇了撇嘴，回应声里头也充满了不屑，“却不知道，你即将成为突厥第一美人的丈夫。”

“小声，别得意忘形！”乌纥又四下看了看，低声提醒，“贺鲁长老，麻烦你赶紧派人去联络车鼻可汗，要他立刻派兵来支援。我叔父俱罗勃那边，恐怕出了点麻烦。”

“俱罗勃，他不是答应得好好的么？怎地，他改主意了？”被称作贺鲁的长老眉头紧皱，眼睛里立刻露出了凶光，“早就该听我的，安排他跟吐迷度一起上路。反正，大食人给的美人泪，下到饭菜里，根本尝不出任何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