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兮(其三)
江湖中人都知道,越是势均力敌的高手,对战时间越长,胜负越容易受到除了剑术以外的其它因素的干扰。这是因为他们互博互击的招式精妙高深,每个攻守来回都会拉得很长,极大地耗费攻守双方的体力。
秦萧萧深知这一点,所以在那招吾谁与归上,她可以说倾注了所有的精力与心血,以期获得自己苦苦渴盼多年的胜利。严子陵将将挡下了这一招,也击碎了秦萧萧的幻想。她不得不调整战术,重新审视起她与严子陵的这场最后之战来。
战至此时,剑术与武功不再是取胜的唯一考量,体力,成了秦萧萧和严子陵需要放在首位的考虑因素。秦萧萧想着,自己比严子陵年轻,论耐力、论体力,严子陵都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她不急于求成,盲目地主动向严子陵发起攻击,而是改换以防守为主的战术,好整以暇地等着对面的严子陵抢先露出破绽来。
按照常理,秦萧萧的筹谋一点儿没有差错。严子陵再精明强干,到底是久居庙堂之人,论起年纪,他大概已近知天命之年,算不得年轻了,很该有些垂暮之人的沉抑。
然而秦萧萧没有在严子陵身上找到疲惫与倦怠的蛛丝马迹,他的剑式招招到位,他的剑锋凛凛生寒,仍然像初过招时那样与她缠斗不止,相抗相争。这是一个强大的对手,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这是一个疯狂的对手。
面对这样一位堪称恐怖的对手,秦萧萧渐渐显出疲态来。乾坤一剑前四式已经悉数使出,虽然曾占有上风,但终究没能撼动严子陵的根基。乾坤一剑与天门十八式不同,每一招都需要酝酿足够的前式,只有铺垫得当才能完全地发挥它们的威力,无法做到简单的一蹴而就。
秦萧萧的左支右绌自然逃不过严子陵的鹰眼,他缩短了招与招之间的攻击间隔,屡屡使用劈山断海和百川归一企图镇开秦萧萧用清谷剑为自己揽出的防线。高手过招,一招看十招,秦萧萧已然知道严子陵占据了这场对决的主动权,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同样吃五谷杂粮活着,严子陵凭什么不知疲倦,精神百倍?
秦萧萧起先弄不懂,当她见到严子陵在出招的间隙里拽下腰间佩戴的玉葫芦,顶开上头的塞子,倒出里头剩余的几枚丹药,一股脑儿地仰头倒进嘴里,飞速地将它们吞下去后,她瞬间明白过来:世上哪有金刚不坏之身,不过是借了丹药之力,让人在短时间内提神补气,如有神助。
在严子陵服食下丹药的那一刻,这场对决注定有失公允。严子陵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多年,改名换姓躲在朝廷为虎作伥,即便这样,秦萧萧先前一直将他视作半个江湖中人,不肯使卑劣手段与之较量。如今看来,严子陵其言可唾,其行可弃,其人可诛,根本不必有所顾忌。
生死局已定,清谷剑已出,再深的体悟、再多的感喟都于事无补,秦萧萧能做的只有打起精神,比完这场已经失去本来意义的对决。意义虽失,结局仍在,秦萧萧很清楚,从始至终她要的就是严子陵的命。
严子陵近在眼前,可是在他身前抵挡着秦萧萧的,是他那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与魔共舞的干将剑。更令人头痛的事还在后面,丹药的作用很快在严子陵身上体现出来,他越战越勇,越勇越战,将天门十八式使得飒飒生风,剑身所过,就连经过一旁的风打到秦萧萧脸上,都刮得她生疼。
相比之下,秦萧萧这面的处境则艰难许多。严子陵通过马一贽在宫中的势力已然对于乾坤一剑前四式了如指掌,秦萧萧对于天门十八式依然一知半解。全套天门十八式对半部乾坤一剑,处于下风的秦萧萧尝试用清谷剑法和枕粱功法对抗山三派的精妙功夫,不过三四十招,就让严子陵占去了上风。
严子陵疯了,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本该用来斩骨割喉的干将剑在他手里成了切丝磋肉的俗物,一招一式在疲于应付的秦萧萧身上留下不深不浅的一处伤口,剑锋轻微地割开衣物疏松的经纬,露出秦萧萧不算细嫩的肌肤,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血珠很快挣破伤痕涌了出来,轻微的,细小的,漫上秦萧萧的外衣,让风中的她显得残破而无奈。然而她没有放弃,她还在和严子陵抗衡,干将剑巨大的威势将她的虎口震得生疼,迫使其中的筋脉变得麻木,令她很难准确地把握住出剑的力度和速度。
严子陵看出秦萧萧的右手有伤,不良于握,故意想着法儿拐着弯儿地攻击她的右手,以此压制她持剑的左手,不能完全地投入迎战。
显而易见,严子陵想要虐杀秦萧萧,他也正在这样做着。
不,这样还不够。
严子陵将秦萧萧耍弄得够了,故意使了记平地波涛的假动作引秦萧萧上当,见她无暇旁顾地强忍疼痛,摆出春之破晓的起势准备还击,突然停下动作,跳上不远处一块嶙峋的山石,居高临下地看着力气殆尽,勉强靠将身体伏在清谷剑上支撑着自己不至于倒下的的秦萧萧,看着身上已经没有一处衣裳是干净的她半蹲半跪地柱在地上,保全着她最后的无用的尊严,嘲弄道:“邹清明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