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重提
“不,我想你是对的。”
秦萧萧盯着从菩提静室里走出的两位师太的动作,忽然向李牧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净严,你悠着点儿走,小心摔着。”另外一位师太脚力不及被疑为是杜秋娘的那位女子,跟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说。如是,秦萧萧和李牧知道了走在前面的师太法号净严。
“走,我们抄近路绕到前面去会会这位净严师太。”秦萧萧来了精神,拉上李牧穿梭在百丈山茂密的草丛里,很快消失在一片葱郁的深绿里,不见踪影。
得益于秦萧萧少时在抱燕山和烂柯山自由穿梭通行无阻的丰富经验去,秦萧萧带着李牧早早地守在净严师太的必经之路上,等待着她的到来。
“为什么断定净严师太就是杜秋娘?”李牧分明记得秦萧萧和他说过,观音庙里的那位宫人右腿有疾,行走不便,和菩提净院中矫健灵活的净严师太大相径庭。
“原先在烂柯山的时候,在我见到杜宫人之前,先从小师弟口中得知了她跛脚的消息,之后才见到的她本人。因着先入为主的印象,我马上就接受了她腿脚不便的事实。”
“可是今日我见到净严师太走路的样子之后,再回想那位杜宫人在烂柯山上走路的动作,便觉得有些不对。”秦萧萧随手从地上找了两块石头,向李牧比划道,“若是右腿先天不足,右脚着地必然虚浮无力,脚印也必然左深右浅。可是杜宫人留下的脚印几乎都是一样的深度,所以我想,她的跛脚一定是装出来的。”
秦萧萧的话解开了李牧心头最后一个谜团,同时,也让他坚定了要找杜秋娘问清楚永和宫变真相的决心。倘若杜秋娘只是一介宫人,身为漳王养母的她无需费尽心思隐瞒自己的身份。人前人后,她始终以瘸腿形象示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瞒天过海,换得一线生机。
要不是秦萧萧眼尖心细,怕是李牧也会被杜秋娘极佳的伪装骗过,认为真正的杜秋娘不在菩提净院,转而去其它的地方寻找她的下落。谁又会想到,跛了小半辈子的杜秋娘,走在山地上竟然如履平地呢?
杜秋娘的身影由远及近,终于走到了李牧面前。他无意继续躲在暗处窥探,光明正大地从隐蔽处走了出来,端端正正地向大吃一惊的杜秋娘行了礼,说道:“杜娘子,久违了。”
“这位施主,我与你素昧平生,何来久违二字。”净严师太很快恢复常态,镇定下来,面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李牧和秦萧萧二人,展现了她应有的气度与礼仪。
原先李牧还有些担心,唯恐杜秋娘在某次不重要的宫宴上见到过自己,认出他来。如今见杜秋娘形容淡淡,不像有假,想来真的把自己当做萍水相逢之人,索性借用远在长安的李少赓的身份,和她搭起讪来。
“杜宫人,你不认识我,我的祖父和你却是旧相识。论起来,我们两家,也能算得上半个世交。”李牧没有遗漏净严师太话中透出的信息,方才他称她为杜娘子而非净严师太,她非但没有反驳,而是执着于知道他的身份,显然承认了自己就是杜秋娘不假。
当听到李牧称自己为杜宫人的时候,杜秋娘显然有些乱了阵脚,气急败坏地否认道:“我不认识你,更不认识你祖父。二位请回吧,我该回静室礼佛了。”
说着,杜秋娘就想掉头离开。不想她还没有走上几步路,身后的秦萧萧一个跃身飞纵到她面前,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脖子上已然架了一把剑。这把剑沉重地压在她的肩上,剑鞘上镶嵌的玉石冰冷而锐利地刺入她的肌肤,杜秋娘明白,以眼前这个女子的能力,随时都可以抽剑出鞘,一下取了她的性命。
李牧在后头悠悠地说:“忘了告诉你,这位姑娘和你也颇有些渊源,她的父亲曾在定西军中效力。”
杜秋娘的心在听到“定西军”三个字后兀地抽紧,几乎连转身回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李牧还不肯放过她,替李少赓自报家门道:“我的祖父,是宪宗朝太医院院正李泌,你,该是记得的吧?”
杜秋娘自然是记得的。没等她有所计较,考虑好该对面前的定西军遗孤和身后的李太医后人说些什么,不该说什么的时候,李牧继续说话了:“我们此来,不是想听你说什么,而是想向你求证一件事。”
他用冰冷而沉郁的口吻问道:“永和宫变那晚,宪宗皇帝既不是被医死,也不是被毒死,而是被人活活勒颈窒息而亡的,是不是?”
尘封多年的惊雷就这样在杜秋娘小之又小的心房里炸响,震得她多年来一直伪装有疾的右腿陡然一软,这回果真吃不住力,连带着整个人瘫软下去,倒坍在地,来来回回重复着三个字:“是,不是……是,不是……”
“回答我,是不是!”
这是秦萧萧结识李牧以来,头一回见他动怒,这一怒,就是泼天的火气。别说杜秋娘被他突然的震怒吓得语无伦次,就连秦萧萧,也有些恍惚,不敢将方才的李牧与自己熟知的那个隐忍形象联系起来。
李牧这一怒,倒是逼出了杜秋娘的心里话,还没等李牧追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