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舟(1)
。就他那贪玩的性子,别到时候跑出去,连人带货都给弄丢了,还要累得我好找。而且宋府收珠蚌,人家管事还得验货呢,这些铛儿他可做不来。”
廖婶子想想也是,便摇头笑道:“你弟弟铛儿和我家虎子凑一块儿,那就是两只泼皮野猴子,只要跑出去就轻易叫不回。指望他们干活,确实不如自己动手来得牢靠。”
陆铛儿和虎子年纪相当,六七岁正是人厌狗嫌。两个人在一块儿,不是上山掏鸟蛋,就是下水捉摸下,反正一天到晚的见不着人。好在两人虽然调皮,却也还算懂事,更不是个主动惹事的主儿,家里人也就不如何拘着他们。
提及幼弟,陆铃儿心下柔软,正好渡口过去不远的一条大街上,一群孩童嬉笑追逐着跑过。
陆铃儿收回视线,柔声笑道:“小孩子能痛痛快快玩的也就这几年,只要他们平平安安,贪玩一点也不是大事。”
廖婶子闻言点头应和:“也是,只要他们没病没灾不惹事,我就阿弥陀佛了”,说着,她忽抬手拨弄了一下圆簸箕里面的干货,用颇为自豪的语气,笑呵呵道“瞧,前几日虎子说想吃小鱼干,便自己撑船去江里捕了好些回来。晒了这几日,我瞧也干得差不多了,等回去我就给做了。待会儿你送完货,记得来婶子家里一趟,我给你留一些出来。”
‘宛城’民风最是淳朴,平日里哪家需要帮忙,招呼一声即可,赠物赠食,更是寻常。
陆铃儿也不扭捏,笑盈盈道了谢,又听廖婶子叮嘱她“你去宋府自己注意着点儿,送完货就马上回来,要是碰见那宋曲莲,你记得躲他远远的。”
直将宋曲莲当成了洪水猛兽。
陆铃儿笑着点头应了声好,便和廖婶儿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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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员外的府邸,在宛江对面的东城大街上,由渡口过去,需经过一座木质廊桥。
那廊桥名为‘风雨桥’,朱红雕梁、琉璃金瓦,看起来得十分恢弘大气,廊柱上花纹精美繁复,廊檐两侧每隔三四步远处,便悬挂一盏大红灯笼。
那灯笼白日里瞧着还未有什么,一到晚间,待灯光亮起,火红光影自镂空的雕花纹路里投射出来,便为原本只有三分华美的‘风雨桥’更添十分瑰丽。
待这份瑰丽倒映进浩渺江波里,再应着当空一点月,当真是富丽堂皇、美不胜收。
陆铃儿手提着十数个自江里得来的上好珠蚌,一路走过风雨桥和长街。路上遇到熟识的乡邻,总免不了要停下来闲聊几句,如此一耽搁,平日不过一炷香的路程,硬生生耗了半个时辰。
待到了宋府门前,已经是用膳时分。
陆铃儿将珠蚌放在脚边的地面上,甩了甩酸疼的胳膊,这才抬手去敲门。
那门倌隔了好一会儿才过来,初时脸上还带着些微的不耐,看见门口站着的陆铃儿,这才露出一抹笑,用熟稔的语气道:“小铃儿,是你啊,难得见你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捞着好货了?”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陆铃儿想要长期与宋府打交道,自然不敢低看任何人。她容貌生得好,嘴甜人机灵,再加上有意结交,要博人好感不是难事。
这门倌名叫麦冬,是个瘦长脸儿,年纪比陆铃儿稍长几岁,虽然有些爱贪小便宜,但还算是个老实的,对她也还不错。
陆铃儿未语先露三分笑:“今日下雨收船早,刚好在江里捞了些珠蚌,瞧着品相还不错,这不眼巴巴的赶着给员外老爷送过来了嘛”又问:“小冬哥,我没耽误你用饭吧?”
麦冬不在意道:“没事儿,吃饭也不着急这会子功夫”,又告诉她“文管事应该还吃着呢,人家官大可催不得,估计你得等一会儿了。”
陆铃儿点点头,乖巧中又带着点歉意道:“怪我来得不是时候,我等着就是了”,又将手里一直拎着的一包零嘴递给麦冬,笑盈盈道:“裹了糖霜的山楂果儿,正好待会儿吃完饭,小冬哥可以用它来消消食。”
一包零嘴算不得什么,麦冬也不客气,接过手里,脸上笑容却越发亲善了,道:“还是铃儿妹妹惦记着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又将大门敞开了些,引着她往里头去:“外头天气热,你还是到茶房里头等着吧,待会儿文管事用完饭,我再叫你。”
陆铃儿忙不迭道了谢,提着那一堆珠蚌,跟着麦冬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