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桑羽芊
没有户籍并不重要。可自己若是想要留在桑榆镇,和桑槿继续住在土屋里,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没有户籍,却是万万不可以的。
阿珹想了想,将身后的干柴又堆了一些在火堆上面,一边认真生火,一边眉眼含笑着说:“小事,交给我便可!”
“嗯?”
阿鸢来不及多问,阿珹已经将话题巧妙地转移到了别处。
翌日,阿珹突然手拎着一条江鲤出现在土屋院子前的柴扉门口,冲着阿鸢笑了笑。
桑槿手握着扫帚,隔着柴扉怼着阿珹的脸,眼神寒冽如刀,面带重重杀气。
阿鸢站在桑槿身后,傻傻地看着阿珹,正不知当进当退之时,却看到阿珹已经满不在乎,非常不屑地起身一跃,直接落在了院子中央,矗立在桑槿和阿鸢之间。
多厚脸皮的人啊,竟然强闯民宅!
桑槿扫帚一挥,转身就准备往阿珹身上打去。
阿珹却二话没说,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牛皮卷纸,故意扬到桑槿面前秀了一把后,递给了阿鸢。
阿鸢吃惊地看着他问:“这是何物?”
阿珹笑着道:“户籍,桑羽芊的!”
坐在院子中央的石头桌前,阿珹一边浅笑着喝着水,一边斜睨着阿鸢画下的棋盘。
在这样的一方野土贫壤之上,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下棋。
桑羽芊,你真的是桑羽芊吗?
你即便能骗得过所有人,又怎么能骗得过他傅珹歌呢?
他们两人虽然互不知晓对方身份,但千凌鸢知道,一个轻功了得,熟读之书囊括诸子百家及各家兵法和安政之道的,岂是一个凡夫俗子?
傅珹歌自打第一次见千凌鸢,他也十分笃定,这个气质脱俗,服饰华贵,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展现着大家闺秀尚且不及的礼仪之举的女子,又怎会生养于桑榆镇这么个偏僻的三家村?
桑槿已经虎视眈眈地盯着傅珹歌看了良久,实在是忍无可忍,突然起身嚷道:“喂,我警告你啊,别以为你今天帮了阿羽,咱们之前的恩怨就可以一笔勾销。我见你,依旧十分来气!”
傅珹歌笑笑:“彼此彼此!”
“你……”桑槿说不过她,只能不甘地跺着脚:“想让我给你做饭,门儿都没有!”
傅珹歌抬头看着她,依旧面色平淡,神色静若凝渊:“我也没想让你做,是你自作多情了。”
桑槿气呼呼地回道:“那你还赖在这儿?”
阿鸢见桑槿已经气得脸色发红,赶忙接过傅珹歌手里的江鲤,说了句“我去做”之后,便朝着厨房走去。
见此光景,桑槿更加气上加气。
什么?什么?你一个山野莽夫,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人,竟然敢让我们阿鸢给你做饭??
她本想好好教训他一顿,将他赶出土屋。可念头刚起,却又自我否决了。她白了一眼傅珹歌,转身跟着阿鸢来到了厨房。
阿鸢没有做饭的经验,将鱼放在菜板上后,一会儿看看锅里,一会儿看看菜板,双手悬在空中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桑槿靠在门口看了一阵,心中妙计横生,突然敛了冷若寒冰的表情,带着不怀好意又不显于脸色的笑容,走到了阿鸢的身边。
“阿羽,你又不会做,不如,我来教你吧。”
她这么一说,倒是正遂了阿鸢的心意,便赶忙拉着她,从切菜备料,到起锅生火,到下油开始炸鱼,一步一步学习着。
桑槿一边看着锅里被油炸地“吱吱”作响的鱼肉,想到阿鸢亲自下厨做的第一道菜,竟然是为了给那个野人,她越想越气,便指着灶台上装盐的罐子,对阿鸢说:“加盐,倒,再倒……不够,再倒……”
阿鸢心中质疑,但自己毕竟没有经验,也不好说出个所以然,只能听着桑槿的指令,下了整整半罐子盐。
她八字眉紧蹙着,暗忖道:原来做菜这么耗盐!
三刻钟过后,阿鸢将一盘做好的豆瓣鱼轻轻放到了傅珹歌的面前,微微颤抖着双手,声音小的不能再小地对他说:“请用。”
傅珹歌看了眼桌上的鱼,又看了眼面色如墨地站在阿鸢身后不远处,斜着眼睛看向另外一边的桑槿,一时间也没意识到什么不对之处,便兴致勃勃地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口。
鱼肉进入傅珹歌嘴里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天要塌了,海水逆流了,世界要崩裂了……
可阿鸢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眉头紧皱着不松,他又实在是不太好意思当着她的面把肉吐出来。
最后,他眼含着热泪,硬生生地将鱼肉吞咽进了腹中,甚至连鱼刺都没来得及吐掉。
“怎么样?好吃吗?”阿鸢赶紧问。
傅珹歌眼若烈焰,狠狠瞪了一眼已经背着他们笑得前俯后仰不知所以的桑槿,硬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言简意赅地回了个:“嗯!”
一字之复,深藏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