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英离家
小英的爹是一个穷秀才,小英的娘生了病,没钱医治,还要拖着病体伺候“君子远庖厨”的小英爹,在小英七岁那年身体彻底累垮,不久病逝。
小英娘病逝之后,小英又接过她的担子,年仅七岁,就开始承担家中所有的家务,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夸她伶俐能干。小英爹对此很是冷淡,好像小英母女天生就该伺候他,尽管小英七年来都是她娘一手带大,作为父亲,他唯一为小英所付出的大概就是在七年前的某一个晚上享受了小英娘的身体。
不久后她那秀才爹不知什么门路又娶回了一个女人,体格风骚,浑身腻香,小英听人半遮着面笑说她那秀才爹真是才子风流,才明白这女人原来是勾栏院带出来的,据说赎身花了不少银子。
小英想起她娘病了,她那爹说没银子治病,如今她那爹倒有了银子娶那地方的女人……那女人进门后,白天拿小英当丫鬟使唤,晚上不顾隔壁还有个不满八岁的小女孩子,声声叫得浪荡销魂,从此小英那爹也不再思什么读书考试了,日日在房中与那女人鼓捣,说是一定要让女人生个儿子。
小英有天中午做好了饭,去叫人,结果撞见门敞开着,两具光溜的躯体纠缠在一起,女人一声尖叫,她爹赶紧捞起裤子,脸色气得通红,扬起一个巴掌嘴角给她扇出了血,骂她小小年纪不学好,来看大人的事。
过了几个月,这两人一起得了治不好的病,她爹气愤地扯那女人的头发,骂那女人淫性难改,嫁了人还出去乱搞,怀不上儿子不说,还连累上他也得了病,害他从此读不成书,没了前途。
她那爹气得差点掐死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当天晚上就卷起所有的银子跑了。她那爹去衙门报案,衙门说找到了人就通知他,结果她爹等到死也没任何消息。
小英是在她爹死前离开家的,起因是她爹那病需要抓药续命,但家中的银子都被女人卷跑了,有人给她爹出主意,说女孩儿养也是白养,迟早是要出门的,寻常嫁娶根本捞不回什么,不如打发去了院子里,还值不少呢。
她爹当面说这不是读书人能干的事,当天晚上就带着她去找了勾栏院的老鸨婆商量价钱。
那老鸨婆认识她爹,因为那女人就是从这家院子里出去的,她爹看见老鸨婆就想到那卷了他家当跑了的女人,一方面心中很是不忿,一方面又希望老鸨婆能看在发生了这种事,心中愧怍,多给一些卖身银子。
结果她爹料得错了,那老鸨婆不仅不多给钱,还料定了他的病急需银子刻意压价,她爹气得不行,却也只能离开,打算第二天再去找其他院子。
面对小英的目光,她爹发怒说:“你这是什么眼神?我是你老子,生你养你,如今正是你该尽孝之时!”
小英打小聪明,又会心疼她娘,很招她娘的喜爱,自从她娘去世后,她沉默寡言,再加上家中接二连三发生的荒唐事,她变得像个哑巴。
她想,如果她真的生来就欠了这个她叫做“爹”的人什么,那这些年也该还清了。
这一夜,她走出家门,到她娘的坟上磕了几个头,说:“娘,从今以后,我叫沈英。”沈是她娘的姓。
沈英把头发在石头上磨断了,扮得让人看不出男女,开始流浪。
头两个月,她吃了很多苦头,好几次在饿死边缘徘徊,她开始思考活着这件事,是为了什么,她活得这么痛苦,要不要去死。
但是她突然就想到她娘,她娘一生也活得痛苦,又是为了什么呢?
无论如何,她没有后悔离开家。如果那样的地方也算作家的话。
“阿弥陀佛。”一个老和尚在这个就快饿死的女孩儿面前站住了。
老和尚带沈英回了庙里,给她剃了度。
沈英从此与几个年纪老大不小的光头一起称老和尚为师父。
小庙的生活清净又简单,到了夏天,听蝉鸣听佛经,看天上白云舒卷,沈英阴霾笼罩的心一点点敞亮。
直到两年后,师父让她下山。沈英于是去拿个钵盂。老和尚让她把钵盂放下。十岁的沈英顶着锃亮的光头,真像个小子一般,笑问:“师父是在考我?”
老和尚说:“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门中弟子,我也不再是你师父。”
沈英抬头看老和尚,老和尚平定的目光也看她,仿佛一切洞明。
她是女孩儿,早知道自己不会在和尚庙中呆太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沈英下山了,但她并没有走远,所以见证了小庙的毁灭。
庙里的和尚不是真的和尚,他们曾是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的杀手,后来组织被江湖剿灭,他们逃到山林小庙隐世。
但他们早年结下的仇怨太多,终于还是被找上了门。
老和尚最后说:“善恶到头,终有其报。身自当之,无谁以代。”双手合十,看了一眼不远处树上的小身影,他闭上眼睛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几个和尚静静闭眼,引颈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