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寂静是一种少见的膨胀物。

钢都远隔境外的无边风雪和满天黄沙，在这片青红的辐射天空下，钢铁的废墟独自焕然一新，充满郁郁生机。

虫子们是安于享乐的，他们热衷于用热腾腾的喧嚣随时搅动死水。除了工作，交/配，无时无刻不在载歌载舞。

当然载歌载舞属于□□的前菜。

又一场诡谲的阴谋被伟大的领主贝利亚勒不费吹灰之力扼杀在手心里。

成堆的人类败军尸体垒在贫瘠的土地上，把土地染成了深褐色，一层又一层，每一个都是枯败粘血的面庞，眼珠蒙着灰色云翳或看青红的天或看灰黑的尘地。

虫子们盯着尸体忍不住发出了可惜的喟叹，因为二号皇女擦燃了火把，只随手一扔，那堆宝贵的尸首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虫子们在二号的示意下开始围着火堆跳舞。

一虫神色不虞与其他虫交头接耳：“好可惜，本来最近巡逻部就说外面食物越来越稀缺了，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吃人类呢。”

“因为我们和人类长的一模一样啊，一想到吃人类我就浑身打颤呢，你没听智者说吗我们虫子以前就是人类，是因为辐射才进化的。更何况吃同族会得灰脑病被赶出去的，谁知道吃人会不会和吃虫一样出现后遗症。”

虫子悻悻道：“说的是，没有好虫愿意吃同族，我也不想得灰脑病。”

……

稀缺的寂静显得无比纤细。

看着周身纱雾一样的床幔落下来，床上的人双手交叠，颤抖的唇舌却只漏出一句晚安。

于是无数双闪光的眸子在晚安的夜幕后沉敛下去。

他们发出窸窸窣窣的虫鸣：“七号殿下，晚安。”

七号摈退了她的保姆虫们，在闭眼的瞬间感受到了剧烈的情感波动，按理说不应该，这是普通的工虫才会有的情感。

因为她感觉缺了什么。

或许有一个人应该躺在她身边，有一双软的小有一弯宝石色的笑意应该流落到自己颊上。或许她什么都不需要，缺少的只是床头桌前像白纸蝴蝶一样的花。

年少的皇女被阒寂填满了。她猛然睁眼，朦胧的视线里是冷的床褥和自己左手中指上的毛躁小环。那是黑白两色发丝细细密密的缠绕。

她缩起身子，右手紧握左手，一起蜷放在自己的腹部，连同无声的哭泣也咽在胃里。

作为王虫，作为领主虫母的接班人她流下了眼泪，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可是她心里确确实实在想着自己可怜的白纸蝴蝶——她的雄虫，她的奴仆，她的朋友。属于她一个人的蝴蝶，被人拔去了翅膀，丢在了不知道哪里的沙坑。

而她的母亲，那时在阴郁的黑暗中抬起高贵的下巴，七号只能看见她熠熠发光黄铜一样眼睛。母亲没有表情地看着自己最小的女儿，作为万虫之王贝利亚勒的女儿，她显得太过懒惰，又太爱玩乐。

她近乎施舍地扔下两片沾血的透明翅膀，侧过脸冷冷说到：“属于你的。”

那是她亲自从那个卑贱的叛徒，那个人造虫身上扯下的——出于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关怀和爱。

屋外，突如其来的雷暴吓得虫子们四散而逃，接着是十年都难得一遇的雨，先是淅淅沥沥得下，继而以摧枯拉朽之势肆虐着大地，伴随着电闪雷鸣，天空都亮如白昼。

“我要出去。”七号下定了决心，她把二人结发的小环藏进枕头里，推开门口的保姆虫，甚至用她还不够熟练的费洛蒙蛊惑他们。

“你要去哪里。”

母亲从阴影中走出，依然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声音厚重低沉像久积的灰尘，七号低头看见她大大的裙摆像云一样朝自己漂浮过来。

七号回头看了一眼，默默低下了头，把每一个字都咬的很结实：“我想要出去。”

母亲淡淡笑了：“出去？乖孩子你要去哪里呢。”

“我要找他，我要我的蝴蝶，我要我的雄虫——”

母亲的眼里充满了赞许，她为七号鼓起掌来。

“妈妈年轻的时候也觉得一个英俊的雄虫就是比天还大的事情，可是妈妈长大了才明白种族才是虫母的唯一选择。辛西娅听话，你已经过了大哭大闹做任性小女孩的年纪了。”

霎那间七号被一根坚硬的蛛腿贯穿了肩膀，痛苦和银色的鲜血一起喷涌而出，她面无表情地低头看那根蛛腿上尖利如刀的听毛，不顾手被扎穿的风险硬生生拔了出来。

那是角落里的二号，放出了自己的虫身想要把她钉在墙上，然而她似乎忘却了，七号虽然平素懒惫但是天生神力，自己的蛛脚险些被七号掰断。

二号恢复原身，恶狠狠地看着七号：“你这个无可救药的蠢货，你要为了个不虫不人的废物背叛种族吗——”

七号无波无澜的面容上终于有了松懈，如释重负般的，她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斩钉截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