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情
在柴嘉的印象中,她好似从未见过邓雪萝哭。
邓氏的祖辈是开国功臣,一只红缨枪放在府邸正堂,世世代代传了好久......邓雪萝像极了她的祖辈,看似温婉安静,却有一颗飒爽不羁的心。
否则她也不能和柴嘉那么合得来。
但此时,柴嘉却躲在马房的墙后,为雪萝脸上的两行泪痕感到震惊。
邓雪萝的悲伤浸湿双眼,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延鄂,你答应过我什么,难不成你忘了么?”
男人微微弯着脊梁,裤腿上沾了大片的血迹,颤抖地站着。他背过雪萝,一双眸子不敢瞧她,闻言缓缓回道:“奴不敢。”
“看着我!”
邓雪萝严厉的呵斥声中带着哭腔,强硬又悲戚。
那名为延鄂的男子健硕的双肩一动,还是听话地转过头去直视了雪萝的双眸。
“奴......奴答应过,要护姑娘一辈子。”
雪萝抹了眼泪,又道:“你既没忘,为什么又要食言?你并非不知我爹要将我嫁去怎样的人家。”
延鄂的眉眼流露出苦涩,嘴唇微张,弱弱地吐出几个字:“侯爷给姑娘安排的人,能给您富贵安稳的生活......可奴不配,姑娘不要为了奴放弃掉大好前途。”
雪萝闻言放开了原本抓紧的手,双眸变得倔强,恼怒道:“你是真怕毁我那所为的前途,还是只是你胆小不敢作为?好,既然你愿意做个懦夫,那就当是我先前看错了人。日后,我不会再管你的死活,更不会再自作多情地和你提私奔一事!”
邓雪萝口中的“私奔”二字传入柴嘉的耳中,犹如一道惊雷炸响。
她何时从邓雪萝的口中听闻过如此狂放不羁的字词?更何况,她还是说给一个马夫听。
柴嘉吓得不轻,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发出了轻微的震惊的气音。
“谁?!”
邓雪萝对声响异常敏锐,刚听到除他们二人之外的声音,立马转过头怒斥。
她看到墙角露出的一点精致的裙摆,心中顿时有了答案:“嘉嘉?”
柴嘉自知瞒不住,缓缓从墙后走了出来。
柴嘉看了看回避她视线的延鄂,又看了看眼角红红的邓雪萝,心底也不知是何滋味:“雪萝……”
邓雪萝看见柴嘉只惊诧了那么几秒,很快又恢复了原样。她朝柴嘉走去,二话不说挽过她的手,想将她拉走。
但柴嘉还处在蒙圈的状态,一边被雪萝拉着一边回望了眼满脚血淋淋的延鄂,于心不忍说了句:“等等,他的腿......”
柴嘉的声音小而清脆,可却还是令雪萝停了下来。她忍不住皱着眉又回头看了眼延鄂,可思索片刻,还是狠下心带着柴嘉离开了。
二女离去后,马房里偶然入侵的女子香很快就消散不见,唯剩一股兽类的恶臭和新鲜的血腥味。
*
柴嘉被邓雪萝带回了闺房。
她陪着雪芦坐下,犹见她眼里含泪。
偌大的厢房之中只有二人,万籁皆静,柴嘉只能听见雪萝似有似无的抽泣声。
二人就这般安静了许久,柴嘉终于耐不住尴尬地先开口了:“他......来到你们安平侯府多久了?”
邓雪萝心中感激柴嘉先开口找话题,苦涩道:“他本是习武的,后来父亲兄长都因战乱死了。家中的叔伯怕他争家产,就趁着他年幼将他卖了出去,几经辗转才来到了侯府。”
她说着说着回忆起当年往事,氤氲着泪笑了笑:“他刚来的时候才九岁,而我六岁。彼时我阿娘刚染上绝症,两年后就走了。我们都是失了至亲的可怜人,是他一直陪着我,还偷偷教我骑马耍剑……多亏了有他,我才能度过这漫长的岁月。”
柴嘉从未听雪萝说过这些。
她本以为雪萝也是和她一样都是受尽宠爱的大家闺秀……她根本不敢想像雪萝的那几年过得有多难,难过到爱上一个卑微的马夫。
邓雪萝遥望窗外略显萧瑟的初秋风光,叹息道:“我们安平侯府看上去尚且光鲜,但内里却早已没落多年。就好似厅堂的那只红缨枪,远远地瞧着是多么的霸气威武,实则都数不清多少年没被人碰过,想必里头都生满了锈罢。”
她轻轻拉着柴嘉的手,眼里都是悲寂:“你说你羡慕我绣活好,但你以为我真的喜欢这些吗?比起它们,其实我更喜欢骑马射箭。”
“我没有你那样好的爹娘……我阿娘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所以我爹就将振兴家族的希望都寄予在了年幼的我和阿姐身上。他想要我们嫁入高门,从此扶持娘家。于是他叫我们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过都是为了日后能榨干最后的那点价值罢了。”
柴嘉听得难受,与雪萝做了那么多年的好友,她本以为二人之间都只有快乐。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雪萝顺着她,而她却只顾着享受陪伴和玩乐,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