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
夜已深,行宫万籁俱静,唯有承安帝的寝宫仍亮着灯火,辉煌华丽。
承安帝正坐在软榻之上,饮了口手上的冰冻鲜羊乳,不禁发出赞叹:“这苍州的鲜羊乳果真是极好的,也多亏了你这些年在北疆理得妥当,才能将这好东西送到朕的手中。”
萧泠站于承安帝对面,闻言回道:“皇兄谬赞,这是臣弟的本分。”
承安帝苦笑,将碗递给一旁的宫人:“回想当时分别,何曾想过再见之时你已是家国栋梁,而朕已成了天子。只是这天子还真是不好当,北狄纷扰数十年不用说,连内朝也不让人省心。好比那南阳王,结党营私,勾连外族,还真当朕不明白他安何居心。”
萧泠明白天子不易,自己皇兄恐怕是连个亲近的人都难得,故而才要与他抱怨。于是他冷静地分析道:“太祖建立大庄之际,为平定天下曾向百姓承诺不杀前朝血脉,想必南阳王就是凭着自己身上的几滴前朝血,才敢如此胡作非为。”
他顿了顿:“他愈发大胆,若说之前都还只是在暗中勾结试探,现在就已到了□□的地步。”
说罢,萧泠从怀中掏出一根断掉的箭簇,迎着承安帝怀疑的目光,乘上解释道:“普通的山贼土匪多用自制的石簇,如何能用得起这铜簇?想必他们不过是受人指使来行刺皇兄。他们敢打敢杀,却究其一生都没见过什么贵人华车,来行宫避暑的轿车如此多,他们如何能判断出来哪辆才是圣驾?他们没办法,于是只得选了一辆看起来装饰最华丽的那辆。”
承安帝看着那枚箭簇,压不住内心的怒火叱道:“实在放肆!真当朕一直查不到他谋反的证据么!不然他有前朝血统又如何?给他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
萧泠心思缜密又机敏,如何听不出圣意?他只垂眸,淡淡道:“臣弟愿亲至泉州,潜伏其中找寻南阳王谋反证据,替皇兄排忧解难。”
承安帝听罢,叹了口气:“你刚从边疆回京,朕怎可又将你送到别的地方去?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兄弟不睦呢。”
对萧泠而言,往事如烟,看似虚无缥缈,却也有些阴魂不散。承安帝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他说道:“旁人的看法不要紧,只要皇兄知道臣弟心意就好。”
承安帝默了片刻,双眸中曾经对阿弟的那份慈爱又回来,他终于展露些许笑颜:“旁人不要紧,太后可要紧。她担忧你的婚事担忧得茶饭不思,这次大张旗鼓地张罗避暑,为的就是给你赐婚。”
萧泠蹙眉:“赐婚?”
承安帝斡旋道:“你莫要太反感,古人云先成家后立业,并不是无他的道理。更何况,朕听闻那英国公家的小女儿条件已经算得上是京城顶好的了,你先前又救了她,你们也算得上是一段良缘。横竖太后已派人通知下去,让你们二人几日后一同至荷花池游玩,此乃太后的执念,你便莫要追究了。”
不知为何,当萧泠听到“英国公家”几个字时,就再也听不进别的词了。
他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那日夕阳余晖下,意外伸出车帘的那一只小脚。
那脚踝骨节分明,白皙如玉,一条小巧精致的银链挂在上面,随着脚踝晃动,还会发出轻巧玲珑的响声。脚链之下的肌肤,如羊乳一般细腻丝滑……
承安帝与萧泠的对话就此结束,后来说的再多不过也是那么一句话:太后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做子女的理应寻点理由让父母欢心。
萧泠心不在焉地听完,沉默着没有反驳,将几日后打着“赏荷花”名义的相亲宴应了下来。
告退后,他独自一人踏上了回寝宫的路。皎洁的月色舒一帘幕,淡淡地洒在他玄色的长袍之上,他一边快步走,心里一边被一种久违的感觉疯狂地蔓延铺满。
静谧的夏夜繁星点点,燥热不堪。
*
夏日蝉鸣声声不止,惹的人心烦。
杨姑姑带着几个侍女站在烈日之下,忍不住拍了拍木门催促道:“柴娘子,您这梳妆都梳了一个半时辰了,怎还没好弄好?那头王爷还等着呢,哪有叫殿下等着的道理啊。您不出门,奴要如何与太后交代?”
杨姑姑早已等得汗流浃背,怎知里头倒是悠闲,非等她催得这第三次才终于将门推开。
“来了来了,姑姑莫催,我家姑娘这不是来了么。”
只见木门打开,柴嘉缓缓走出。她今日穿了一席纱粉色锦缎裹胸裙,手袖轻薄飘逸,更显得小腰盈盈。正直十六岁的青春少女,薄妆杏脸,犹如一颗丰满多汁的蜜桃。
诚如杨姑姑这般在宫中多年的老人,看见此等尤物也忍不住呆愣几分,不得不感叹这一个半时辰的成果还是十分可见的。
只是……这味道?
杨姑姑忍不住皱了皱鼻子,用手轻轻掩脸:“天爷哟,柴娘子,你这是熏了多久的香?”
多久?也不是很久,不过只是将衣裳提前放入香水中,再将香膏由头涂到脚,最后出门前又在香炉旁待了会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