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局戏中戏5
天光大亮,烈日当空,楚楚选了一处高台盘腿而做,一手托腮,一手还一上一下抛着颗冬枣。
这处高台位于半山腰,背靠之前关她的山洞,俯瞰下去,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直通寨门,道路两侧分出枝杈,连通着数十间矮矮的小土房。
炊烟袅袅,秋日骄阳金灿灿照耀着房屋,暖洋洋一派温暖。饭点儿已到,妇人领着幼童拎着菜篮进出。那些汉子早就不顾形象,横七竖八倒在沙土地上——累瘫了。
算上前夜的那一次,凶帮已经零零总总攻了七次寨门。
那用木栏扎成的寨门,里侧完好无损,外侧像极了插满箭簇的靶子,昭示着一场恶战刚刚过去。
楚楚“咔嚓”啃一口枣子,歪头对坐在一侧的哑巴阿朝赞了声:“你们大当家真是用兵如神,有朝一日他若揭竿而起,朝廷怕是要头疼。”
这几日,薄云义没少让刘欺吃苦头。
薄云义与力无穷忙着应付凶帮,偌大个山寨全顶到寨门去了,只留了这哑巴少年守她。
听了楚楚的话,阿朝昂头一笑,表示赞成。
一阵风撩起阿朝左眼前的碎发,原本该是如右眼清亮的地方空洞洞一片。发觉楚楚在看,他伸手压下了翻飞的碎发,微微昂起的头颅也随之垂了下去。
楚楚心下了然。这少年听得懂却说不出,应当不是天生哑巴,同样的,那只缺失的左眼应当也是他不愿触及的伤痛。
既是不愿提及的过往,就没必要寻根问底。
她转移话题:“我听大家都叫你阿朝,是哪个朝?”
少年的右眼闪过一瞬的诧异,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片刻后,他抓过身后的一只树枝,在地上一笔一画写下一个“朝”。
楚楚又“咔嚓”咬了一口枣,嚼了两口,道:“朝,代表着旭日初升的清晨,象征着希望。所以这是你爹娘给你取的名?”
少年摇头,又写下“朝明”二字。
“所以你姓朝,单名一个明字?”
少年点头。
“朝明……”楚楚呢喃了几遍,“这名字真亮堂。”大概他的父母是期许他长大以后成为一个光明磊落干净炽热如朝阳的男人,“那我以后就叫你朝明!”
寨子里,有人像薄云义一样叫他“阿朝”,也有人像力无穷一样叫他“小哑巴”,唯独没有人叫他“朝明”。
楚楚原以为他会很高兴,怎料,少年却像是听到什么不堪入耳的脏言脏语,如惊弓之鸟般弹起,目露慌张,带着些恳求地冲她接连摆手。
“这样叫……不好吗?”
少年摇头不迭,满脸的懊恼,像是责怪自己怎么把名字告诉了楚楚。半晌,在地下写了三个字:“我不配。”
我不配叫这个名字。
看来,他的名字同样是禁忌。
楚楚默了片刻,“好,但叫你阿朝……似乎不妥。”
薄云义是长辈,这么叫自然没有问题。可她既不是他的亲人,年龄上也比他小,自然叫不得这么亲密的昵称。
阿朝想了一会儿,写到:“哑巴。”
“不不不——”楚楚从地上爬起来,“多不尊重人呐!”
她盯着阿朝左右瞧瞧,直把他瞧得不自在了才道:“你的眼睛很漂亮。”
少年一怔。
“真的,仿若星辰落清河。”她想方才自己或许戳到了他的痛处,又宽慰道,“其实我没觉得你和旁人有什么不同,所以你也不必在意他人看你的眼光。有的人,眼不盲心盲,白长一双眼。还有的人,啧,一张嘴就得罪人,还不如捐了。”
楚楚一挥手,满脸不屑,长风扬起她额前的碎发,少年原本紧抿的唇角轻轻地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沙沙——
楚楚捡起一支树枝写到:“灵耳。”
“耳聪目明。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耳力比常人都要好?”
那夜襄阳初见,他催着力无穷快走,其实那时他便已经察觉到墨无痕的存在了。这自然不是瞧见的,而是听见的。能听见墨无痕那比猫还轻的脚步声,耳力可谓是超绝了。
“以后,我叫你灵耳可好?”楚楚扬唇一笑,盯着少年的耳朵,乌黑碎发掩盖之下,耳廓的边缘隐隐泛红。
记忆忽然飘走,记得不久前墨无痕也曾这般红过耳朵……
***
咕嘟咕嘟——
一只药罐炖在小泥炉上,热汽顶的罐子砰砰作响。
楚楚倚在稻草上,看着灵耳蹲在小泥炉旁吭哧吭哧拿着把大蒲扇用力扇。见她醒了,灵耳扔下扇子走过来,跪在她的身边,先是一拱手,而后拉过她纤细的皓腕专心把起脉来。
智无双一进洞门就瞧见了这样一幕。
“嚯!醒了?哎呀,真不愧是年轻人,要换成我这糟老头子,早被琉璃碎折腾惨喽!”
见智无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