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发
一些碎银并几串铜钱。楚楚盘腿坐在床上数了数,有二十两那么多。
心想:“墨无痕这人,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嘴巴虽然毒的很,心却比谁都好。”
至少在她目前认识的人里,墨无痕算得上是top1。
睡觉时,她抱着钱袋子睡得满足又幸福。
在古代挣到的第一笔钱,可不幸福嘛!
四更时分,她尚在做着美梦。
梦里,大年三十,爸妈在家包着饺子,哥哥楚河见天黑透,猴急地拉她下楼放烟花。临出门,还不忘给她紧一紧领口,生怕冷风灌进去伤身。
突然,天旋地转,温暖的客厅变成寂静的旷野,触目尽是青山绿水,她站在破旧的教室里,板书教学,粉笔末飞了漫天。地动山摇,只闻“哗哗”石块滚落声,尚未来得及反应,哗啦,钢筋水泥大块大块砸落。
钢筋似乎从她的小腹横穿而过,先是一瞬直击天灵盖的刺痛,紧接着似乎是从心脏开始,钝痛一点点蔓延到四肢百骸,如同有人把她当作一团面,正拿了一只擀面杖要将她压扁成皮。
她于混沌中醒转,张口想叫云枝,却发现已说不出半个字了。
墨无痕曾言:“琉璃碎,先是腹如鞭抽,而后封喉,进而毒目,最后五脏六腑血爆,筋骨寸断。”
才知又是毒发。
云枝为了守她,在一旁打地铺睡着。奈何她出不了声,身子也痛得移不动,根本叫不醒云枝。但是幸好身子虽痛,脑子还有一分神智尚在。她用尽力气抬起右臂,一圈捣在木墙上。
“咚”的一声,灰尘又开始漫天飞扬。
大概是这几日太累,云枝竟没反应。倒是墨无痕那边低声问:“作甚?”声音飘渺,似乎隔得很远,至少不像是紧挨着她的。
她出不了声,只好又一拳捣了过去。
不过挥了两拳,便已大汗淋漓,浑身酸软,连根指头都抬不起了。
墨无痕那边却再无响动。
想来是前面逗耍过他几次,他以为又是她半夜兴起搞的恶作剧。
她默默流泪,心道再也不玩“狼来了”这种害人害己的恶作剧了。
正以为要命绝于此,却听房间木门被人轻叩三声。
声音根本不足以叫醒云枝。
那人又重叩三声,云枝还是未醒。
就在她以为要没戏之时,只听“咔嚓”一声巨响,门直接裂成两半儿。
墨无痕踹门而入。
木门的门闩本就不堪一击,他这一脚似乎又带着些急切,木门原本还勉强挂着微摇,就又重重挨了一脚彻底倒下去了。
云枝这才惊醒。
走廊的烛火照进昏暗的客房,将他的身姿勾勒得高大挺拔。那身影向她扑来,耳边传来云枝的惊叫,渐渐地,身影模糊成一团黑雾,云枝的哭泣声也愈加飘渺。
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
“姑娘,该喝药了。”云枝托着一只扁口大碗跪坐在床侧,药熬得浓稠,扑鼻尽是苦涩,搅得楚楚胃里立刻翻江倒海。
她捏鼻皱眉,哼道:“饶了我吧,我心里头够苦的了!”
萧遇命她养病,哪儿都不准去。
这就好比历尽千辛万苦抢到爱豆演唱会门票,却在进场前一刻住进了ICU。
她只能瘫在床上,透过一扇小窗窥见襄阳一角。
日薄西山,大片的橘朵儿悠然飘在空中,夕阳将渡口染成橘红色,不少伙计正打着赤膊搬搬扛扛,古铜色的肌肉紧实有力,一下就能扛起三只半人高的大麻袋。他们在斜出的木栈道上匆匆忙忙,脸上却是一派的神情飞扬,满是活力与满足,仿佛永不知疲倦。
渡口临街,人群熙攘,小贩连片,不时便可听到几声叫卖,什么“糖人儿”“糍粑”“小馄饨”……听得她肚子直叫。
云枝听见楚楚的腹饿声,劝道:“姑娘,墨公子说这药要空腹趁热喝,否则就不管用了。你快些喝,喝完就传膳!”
楚楚不想叫云枝为难,一撇嘴,端过那碗黑乎乎的药汁,憋一口气,壮士断腕般咕嘟咕嘟几口喝下。
大碗见底,精致的五官揉成一团。
刚才喝得快,药汁又烫,自舌尖一滚而过,只留下一片热乎乎的麻木感。一碗饮尽后,麻木感消退,迟钝的药苦味翻江倒海而来,就连分泌出的唾液现下也是苦的。
她抱怨:“好苦!墨无痕是不是借机报复,在里头搁了翻倍的黄连!”
云枝拿了帕子给楚楚擦拭嘴角,“良药苦口嘛!墨公子也是为姑娘好。”
“你倒是为他说话。”楚楚打趣。
云枝笑着收碗要去传膳,却听廊上响起一声戏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喂不熟的白眼儿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