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皇陵
李珉死后七日下葬皇陵,李霁按照礼数,为他守灵了七日。
萧婉儿终日抑郁缠身,终于选择放弃一切,与李珉同葬共眠。
李霁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是她薄情,五岁后她与李珉夫妇见面的次数,一双手都数的过来,每次见面也都以不愉快告终。
在他们夫妻眼中,李霁不再是他们的孩子,而是抢夺他们儿子帝位的乱臣贼子。
她看着二人厚重的棺椁并排葬入皇陵之中,听着周围的阵阵哭声,漠然站在队伍中。
生而不养,妄求老有所依。
守灵的七日,她想起了许多人,被送去西域的李梦辰,被送去西南的李晟,被陷害嫁给薄宥慷的李颖儿,还有自己投江而亡的皇兄李汶……
就连自己,都为了兵权嫁给许文舟,只为给李彻铺路。
这么多子女,李珉偏爱李彻一人。偏的不顾他人悲喜,不顾他人生死。只为了大周江山,和要继承这江山社稷的李彻。
如果知晓自己还能活下来,她绝不会让李珉死的这般轻巧!
靠子女和亲才得以保下这天下共主、至高无上的皇位,他就该知道,自己的不仁无能,要遭天下人唾骂。
养了一堆贪官污吏,自己高坐享福,不顾百姓疾苦。
如今的大周,江州只是一个影子。各个州县的官员、站在这里的文武百官,有几人的手上没沾染无辜百姓的鲜血,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二人的周边陪葬了琳琅满目的珍宝,均来自民脂民膏。有这些银子,南长城早就修建起来了,又有多少士兵可回家与家人团聚,现在却葬尸荒野,无家可归。
人们常说生命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李霁觉得人与人之间没有任何差别,即便是有,也不应按照出身地位来衡量,而应按照一个人的内心来判断。
今日的这些书画珍宝、万民跪拜,他李珉不配。
空中飘起了漫漫冥铜钱,雪白色很快覆盖了眼前的这片土地。
钱顺德看着一坑的珍宝被黄土掩埋,不禁惋惜,偏头看了眼自家殿下,吓得急忙低下了头,只见李霁那张漠然的脸庞上,一双杏眼眸底尽显杀意和嫌恶。
李霁受的苦,他都知晓。高墙围起的皇宫中,皇后皇帝都预治她于死地,上天留给她唯一的活路便是成为太后的棋子,依靠一座更大的山峰。
她隐藏锋芒,无时无刻不在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每一次的化险为夷,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最善良的人,也是旁人眼中最狠毒之人。毒杀亲父,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生母,将胞弟送上了这个万人瞩目,又万人唾骂的皇位...
黄土已经填平,众人回过神来时,李霁又恢复了往日慵懒的姿态,转身上了马车。
钱顺德道:“殿下,是驸马。”
李霁顺着钱顺德的目光望过去,她第一次见墨染身披铠甲,金黑色铠甲在阳光下显得愈加稳重。墨染身姿挺拔地站在百官首位,浑身上下散发着刚正的英气。
李霁本不想在此多待一秒,却破天荒地忍住了心中的不耐烦,道:“等等。”心里暗自安慰,不过是在外人面前演戏。
钱顺德嬉皮笑脸地晃了晃脑袋,见到李霁瞥过来的目光,赶紧收了身上的痞气,站的挺胸抬头,目视前方,不,目视墨染。
百官散去,一群人将墨染围住,为首之人便是萧靳。
墨染入赘皇家,跟着李霁喊了一声“舅公。”
许文舟常年守在西南,与百官走得极为生疏,墨染这一声舅公,让萧靳在旁人面前挣足了面子。
萧靳喜上眉梢,看着自己白捡了这么一个位高权贵的外甥女婿,高兴地和墨染攀谈起来。
小太监跑过来,在墨染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随后低着头站在一旁。
墨染抬眸看向李彻,此刻正披麻戴孝地站在队伍最前面,脸上尽是悲伤,和慵懒坐在马车上的李霁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彻并未注意到墨染的目光,俨然一副孝子模样,让人说不出半点不是。
钱顺德将头靠近帘子,轻声道:“殿下,西南有动静。”
李霁轻轻嗯了一声。
墨染偏过头,视线穿过人群和李霁慵懒的视线交汇在一起,李霁没想到他会回头,微微一怔。从小到大受过的礼教告诉她,身为大周尊贵的长公主,偷窥一事绝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李霁微微颔首,目光依旧不卑不亢地落在墨染身上。
墨染耳尖微微泛红,先收回了视线。
李霁忍不住轻笑一声,也收回了视线。李霁的笑声不大,钱顺德站在外面,自然是听到了,但他在不可思议的同时,还感觉到一丝不安。
西南动荡,殿下明明知晓李彻要让墨染去前线御敌,二人虽是演戏,但新婚燕尔的,刚为李珉守了七日灵,现在又要搞异地,殿下当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