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将死
霁依旧没说话。
太后火气上来了,“春日宴未归,满朝文武都在看皇家的笑话,长公主临婚外逃,身边跟着一个不知哪冒出来的小白脸,什么污言秽语都冒了出来,你是在拿哀家的话当耳旁风吗!”
李霁回道:“孙儿不敢。”
太后冷哼一声,“你敢的很!江州的官吏你都敢操控?一个官一个坑,填谁用谁都是皇帝说了算,你算个什么东西?”
李霁依旧没说话,她既违了太后的愿,再多的解释都显得苍白。
太后道:“就算是你现在死在哀家面前,也必须和许文舟成婚。”
李霁嘴角扯出一抹邪笑,“此事好说。但在成婚之前,孙儿想向祖母讨要两样东西。”
太后冷冷的抬了下手指,她倒要看看李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霁道:“两条命,李珉和李彻。”
太后的眼中满是震惊。一个皇帝一个太子,李霁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异想天开。
李霁看着太后的脸色,补充道:“一次杀两个人太过血腥,孙儿也怕到了地府和他们父子二人打起来。祖母若是答应孙儿不杀钱顺德,孙儿就可放过他们其中一人。救谁,听祖母的。”
太后一惊,李霁说的是救,而不是放。一字之差,说明李珉和李彻都已命悬一线,拉扯这根救命线的人,是李霁。
钱顺德一命,换父子二人中的一个。原本没甚么好选的,太子没了再立就是,但李彻的背后,是整个萧家。
这就好比院子里种了两棵树,一棵已枝繁叶茂,但种的地方不好,既晒不到阳光,还需要她日日挑水浇灌。
另一棵不过半米高,枝干纤细柔弱,仿佛一刮风就会被吹倒,却长在阳光最充足的地方,还有人愿意替她浇水。
太后撇开话题问道:“为了一个外人,你来威胁哀家?”
李霁答道:“祖母不亏,钱顺德手握暗河,祖母选了谁,谁便是暗河下一任河主。暗河行事自成一派,知己知彼,总不是坏事。”
她一直未将钱顺德看做外人,十年相伴,四个人挤在崇云殿冰冷的角落里,艰难地长大。
现在她要走了,临走,想最后为他们做些什么。
李霁眼皮有些发沉,追问道:“祖母,快些选择吧。”
太后用力攥住手里的佛珠,因为太用力,手指指节突出,微微发白。
“哀家选...太子。”
李霁的嘴角不露痕迹地微微上扬,转身走了出去。
太后费力地扶住椅子扶手,手中的佛珠磕在木头上,发出一声闷响。
嬷嬷上前安抚道:“您,没事吧?”
太后冷笑一声,道:“竟让一个小丫头耍了。”
话还没说完,哀钟敲响,一声接着一声,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跪在地上,欲哭无泪道:“太后,陛下,陛下他...”
太后站起身,看着殿外阴雨绵绵,道:“知道了,去东宫将太子请来。”
变天了。
大周还是变天了。
嬷嬷道:“长公主这是不留后路了。”
事已至此,太后深吸一口气,道:“无论一个人生前多么风光,死时都不过一把白骨。”
嬷嬷一愣,李霁如今憔悴纤弱成这般,就如同八十老妪一般,耗尽了自己所有的阳气,怪不得敢破釜沉舟,想必也是知晓自己时日不多。
李霁是被钱顺德烦醒的,轿子外,钱顺德拼命敲着,一声接着一声,不停地喊着殿下。
直到看到一只惨白纤细的手,掀开了轿帘。
钱顺德差点哭出声来,他真的怕殿下就这样一睡不醒。
李霁从轿子里走出来,看到撑过来的伞,微微一愣,是簇菊。
李霁心中一悬,不禁皱眉,“你没走?”她已然与太后摊牌,若是不出宫,簇菊最终也只有死路一条。
簇菊安慰道:“太子也中了毒,他们还不能杀我。”
李霁胸口闷着最后一口血,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摆了摆手道:“乏了,扶我进去躺会儿。”
除去担忧和气恼,簇菊肯留下,李霁内心还是喜悦的。
刚想往回走,身后便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
能在宫里骑马的人,不是皇子就是将军,这个时候来,都是来挑事的。
李霁头也没回地继续往里走,进了南诏宫的宫门,谁也不能再让她出来。
李霁刚踩上第一节台阶,身后插进来一只有力的臂膀,在钱顺德的惊呼中揽住她的腰,手臂一用力,直接将她抱上了马背。
钱顺德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下巴张的老大,“将...许将军?”
李霁被墨染这么野蛮地一勒,胸腔内的血险些被勒出来,扶着马脖子低头歇了两息。
李霁偏头冷笑道:“想送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