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本座允你
,对君王是没有什么敬畏之心的,离得近,见得多。
更有一句话,流水的什么,铁打的世家。”
说得苏云卿又惊又笑。
王权世家,自有优越的传世诗书、家塾厚底,也有世袭、封荫一类的宦位分派,贤能与否,平等与否,都不在思虑所及之内。更无忠心的理由。
陆真起身,将四壁窗扇都打开了,闲聊间说起局面:“如今世家也不算独一份的,前朝几回风波,朝堂征用民间对抗外敌,倒叫民间自成一派,朝代更迭,百年里已成了一方势力。你莫看如今朝廷里,有的认为不与民争利,有的认为应当严防管制,其实都拿这民间江湖的势力毫无办法。
如今皇室朝臣、世家豪族,与这民间江湖,三方平衡,也算安稳。”
她转身坐回:“所以,陛下摆在明面的喜好,知道也就知道,不必怕揣测帝心,爱金玉也好,爱年轻漂亮的后生也罢,也不算了不得的机密。自来不问上有何所好,是怕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你又不谄媚,又有身家,就不必太在意。”
苏云卿笑道:“我身上哪有什么身家。”
他还是不甚放心,多问一句:“母亲不阻止二弟入宫吗?”
陆真笑:“这事我说了算吗?”
苏云卿看她,方才谁说什么流水铁打,和陛下叫板才是阿娘作风吧。
陆真看他神色,哈哈一笑:“我是说,儿子的想法,我说了算吗?”
姻缘的事,看孩子心意便罢了,陛下又没有来强取豪夺。
她宽慰大儿:“她从未明言,想来也是你弟弟及冠后宠出来的一时兴起,不必太过担忧。她心思重,也不会重到不念旧情的份上,高高捧着小美,不过是她没贴己有趣的朋友在身边。我到底比她大许多岁,成日宅邸之间,绕着你们几个,不比从前和她玩得好了。”
“陛下竟有朋友。”
“她又不是生来就是这冰冷皇位的……当然有朋友。”
*
紫宸殿里,女帝独坐看景。野鸟飞落檐下,又呼朋引伴飞去。
紫绣金缘的衣摆随之一动,女郎的目光亦逐影抬远。她叹一声。
朱椅沉凉厚重,她舍了窗边椅,斜倚在廊下美人靠上。
今日忙过,难得有暇。年轻的陛下面上是悠远神色,心下更不知想着什么人。
从廊下看去,正好能从金漆窗扇半启里,瞧见里头一张妆台案。案上一匣独放,与首饰镜台不同。
一叠素竹纸裁得整齐,理在匣上,底下是屉口松斜。珠匣玉屉,不放钗黛首饰,放这质朴无华纸张。若从屉口瞧进去,更能见内里还有许多。
她迤逦起身,坐去妆台边取下一笺纸,平铺案上,又自己调磨了胭脂香墨。取下云簪,蘸薄薄一层腻脂妍膏,在纸上按一印记,又仔细擦净簪子。丹蔻指尖笼纱捏绢,做起这些事来,倒是熟练。
簪回簪子,拈过支细笔,一壁在手里抬着,一壁出神。窗外有优伶幽幽琴声,走神间,狼毫蘸了红脂,在竹纸上挤挤停停,倒循着印记纹路在旁又描出朵云形来。
她低头看这稚儿般涂画,不由好笑,作势拿笔点点那云,“便不换纸,看你敢笑话不敢。”
诶,她又叹一声。叹出些不入旁人耳的心事。
“我常记得你告诉我,莫变成冰冷皇位上多疑的怪物,
莫使奸贼不惧我,更莫叫人人见我皆谨慎,成为活多少年都不曾听见过一句真言的可悲之人。”
“你说,这至高之位日理万机,夙兴夜寐,甚至几日不能睡,并不是人人都想争它,一旦有人坐上,众人也就习惯,并不须多少他们的敬畏才能坐稳。
如今京城里,还是人人见我皆谨言慎行,说半句,吞一句,还叫我看得出,这也是我太聪敏之故。”
她想到此处笑了笑。捻着笔在指尖一转,支颐看向一旁镜台。
“他们不坦然待我,便人人面目模糊。”
真姐倒还好,她那大儿实在无趣,二儿倒是无赖可喜,只是年岁小,诗书不通,实在不知新近他们玩些什么,我也不能玩到一处。
镜中人斜了笔拈着,低头间丹蔻无意识摩过纸面。
而后便是展眉含笑,蘸墨落笔写信。
洋洋书毕搁下笔墨,她抬头看向窗外。琴箫还在,又添了痴痴歌声。
迤逦长裙又起,拖过玉阶,紫宸殿上更有层楼。随着一级一级拾阶而上,她面上也敛去了神色,又是登楼临风远眺的女帝陛下。
风递歌声入栏,是宫伎幽幽求怜,循歌声望去,却只见远处群鸟高飞,天际翻云层多彩。
女帝侧首取下雕琢澄净的云簪,想到今日左右女官夸赞璞玉无污,出泥不染,入世不沾,问虚空道,“你说,是天真好,还是经历世故仍然保持天真更好?”
“我怕他被俗世俗人污了,失去一个天真的小朋友,总想着,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