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娘（一）

门没有征兆的被人从里边推开一条缝，小脑袋躲在门后，露出一对黑漆漆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看到阿彦的时候带了点笑意，随后目光落到后边的南湘子身上，笑容也淡了不少，上下打量这个人。

小女孩没有说话，手捏住纸鸢的骨架，原本特意粘在上边，写满字的纸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人摘下来。

门没有被完全推开，女孩也没有直接将纸鸢还给阿彦。

她的手抓得很紧，不愿意松开，身后已经有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那个整天对着她满脸愁容的女人要过来了。

女孩的眼一眨不眨盯着南湘子。

对方没有看向她，眼神顺着她的肩膀看向后边慌慌张张过来的女人。

她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就绽出笑意。

“小妹妹，能把纸鸢还给我们么？还是说，你也喜欢放纸鸢？”

女孩仰头，仍旧没有还纸鸢，她拿不准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有再给她思考的机会了，屋里出来妇人的手已经搭在她的肩上，尽量温柔的催促她：“小妹乖，不要不听话，把纸鸢还给人家。”

女孩低下头。

——她不想待在院子里。

“都是我不小心，一下子把纸鸢掉进院子里。”门外的那个女子没有催促，笑着对站在她身后的妇人解释：“阿彦这个孩子淘气得很，非要缠着我出来放纸鸢，怎么拒绝都不成。就算是个铁石心，也叫他缠得松口。”

“真是拿小孩儿撒娇一点辙都没有。”

这话听着像牢骚，但没头没脑的，不像是对妇人说的话。

“小孩子嘛，都这样。”

妇人跟着接了女子的话，去推女孩捏着纸鸢的手，再次催促女孩将纸鸢还回去。

女孩攥着纸鸢躲开她的手，抬头对上南湘子笑意盈盈的眼。

“我想跟她们一起放纸鸢。”

妇人的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迅速蹲下身将女孩转过来跟她对视。

她破天荒的开口，跟开口说话的内容比起来，更叫她惊讶。

这孩子好了？

女孩跟妇人面对面，清晰地捕捉到妇人脸上的表情，她是不想让她出去吗？

女孩咬咬牙，别扭开口：“我想放纸鸢，行吗？”

她的声音不经意地放软，好像一个跟自家娘亲撒娇的小女孩，少了点之前的生硬。

南湘子拉着阿彦凑过来，院门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开了。

“怎么不成？一个小孩放纸鸢多无趣。”

“对啊对啊，咱们一块儿玩吧！”

架不住三个人一起劝，妇人没了主意，终于松开手。

女孩迈步，就这么跨过门槛，从院里顺顺利利走出来。

院里和院外，活像两个世界。

刘家的院子跟别家不大一样，院里搭了架子，大半个院子上空被缠缠绕绕的藤蔓遮住，不透光，看着阴森，待着湿冷。

两个孩子跑得快，可这会风小，连树叶的声音都细碎。

没有风，纸鸢怎么也飞不起来。

但孩子有孩子的玩法。

一个在前面，拽着纸鸢线跑；一个在后边，举着纸鸢追。

地上还有未干的水涡，一脚踩上积水，溅起的水花泅湿裤脚和衣摆，他们沿街跑，哪管得上别的。

一气儿将后边的南湘子和妇人甩得没了人影，两个人抓着纸鸢，蹲在街边累的直喘气。

女孩脸颊因为跑了半天的缘故泛出健康的红，这会儿跟阿彦一样笑的有点傻气，不像是刚才那个拧巴谨慎的小大人了。

这算不上是什么变化，应该说，这个小姑娘原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才对。

阿彦靠着墙，怀里拿着那个纸鸢，一低头才发现飞不起来不能全埋怨没有风。纸鸢本来就是纸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边已经被戳出来一个洞，哪还飞得起来呢？

“呀，这纸鸢破了诶？”

“破了一个洞。”

两个人凑在一块研究这个坏了的风筝。

“怎么办？”

阿彦问了一句，小姑娘看着那个拇指大小的窟窿眨眨眼，跟着摊摊手也学了一句：“怎么办？”

无厘头的一句话，两个人就这么——一人抓着纸鸢的一头，笑得直不起腰。

南湘子和妇人就在不远处看他们，见他们两个笑，她们脸上也跟着带了笑，妇人的脸上隐约有些动容。

南湘子情不自禁感慨一句什么。

妇人脸上的神情霎时间变了又变，神色肉眼可见的慌张痛苦，眼睛突然盯死不远处小姑娘脚边的一汪清浅的水洼。

“回家……回家！回家去！！”

南湘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身边的妇人已经窜出去一把推开挡住她的阿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