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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外,十里驿站。
这是京城南下最近的一个驿站,因为时常有京中的达官贵人往来,所以驿站布置周到,务必让各位来驿站住的大人们感到“宾至如归”。久而久之,从京城南下或者从各道进京的官员们大都愿意在这儿住上一晚。
方成章带着一行人,也选择了在十里驿站歇脚。
此番南下查案,分了两路。
一路提前两日出发,由护卫长打着安南侯的旗号,带着大批护卫,官道走陆路南下。
另一路,则由方成章带着李先生、平西、平北、林槿安、容九以及被庆王死皮赖脸塞进来的季晏和两名护卫,扮成回乡祭祖的富商,在傍晚时分,住进了十里驿站。
他们一行人衣饰华丽、出手阔绰,驿站自然也是热情招待,吃食热水送得十分殷勤,只除了一点,整个驿站的房间仅有三间厢房还空着。
虽然需要挤一下,但还能住。
不过,这让方成章有些意外。
他并非第一次来十里驿站,
这个驿站除了十数间厢房还有两个独立的后院,很少见到这么捉襟见肘的局面,但他也不是个多事人,再加上此次外出,本就不适合大张旗鼓,所以只要能住上一晚也就可以了。
出发前,他已经同这一行人提过各自假扮的身份,他是富商老爷,李先生是账房,林槿安是小姐,季晏是少爷,容九是丫鬟,平西平北是小厮,剩下的都是护卫。
林槿安对此毫无异议,扮做小姐身份,她能够换回女装,倒也没什么不好。
至于季晏——自从那日落水后,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庆王在御书房里哭诉的话也不全是夸张,这也是方成章为什么愿意带上他一起南下的缘故。
不过,也因为有季晏在,所以他们这一行人原本打算从陆路南下的计划,如今改成了坐船南下,在十里驿站休息后,便要向东折向长风渡口,然后顺河而下,直抵扬州城。
去扬州城,一是因为方成章此行查官盐,那里是盐商行会所在地;二来,林老神医如今在扬州城内,正好可以帮季晏治疗。
用完晚膳,方成章回房同李先生议事。
林槿安一个人在房内坐了片刻,想到季晏从抵达驿站时就昏睡着,连饭都没吃上一口,不由有些担心,便叫上容九去了隔壁房间,想看一眼他究竟如何。
谁知,她才踏进房门,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房间内摆放着好几只琉璃灯,将原本昏暗的房内照得犹如白昼,但林槿安却记得,方才他们送季晏回房的时候,只点了一只蜡烛。
林槿安直觉是自己走错了房间,可再想退出去,已经不能。
房门被人关上,脖子边悄无声息地架上了一把利刃,连容九都被人制住了。
“莫伤人。”
屏风后,传出一道清冷如冰的嗓音。
林槿安同容九对视一眼,压下心头的不安,勉力开口:“你们是谁?阿晏呢?”
“这话,该是本宫问你们才对。”
有素色裙角自屏风后转出,只见那发话的女子缓缓露出脸来,看年岁不过三十上下,梳着流云髻,柳眉凤眼,神色温和,却偏偏透出一股无法言说的冷淡之意。她全身上下十分素净,连个耳环都没有,只手腕上绕着一圈玉色佛珠,自袖口处垂下,缠在指间。
不知怎么,林槿安心中微跳,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是贤妃娘娘。”
女子面上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她回头似是看了谁一眼,继而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倒是有几分聪明,阿晏?叫得这么亲切,你便是同庆王世子定亲的那位姑娘?”她挥手,那两个持刀护卫立时退了下去。
林槿安稳了一下心神,低首福身行礼:“民女沈安,见过娘娘。”
女子没有出声,只缓缓走到林槿安面前,视线在她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似是叹了口气,回首冲着屏风后轻声道:“这便是庆王为你挑的世子妃?模样倒还可以,就不知脾性如何……”
“娘娘。”
是季晏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但从这两个字中,林槿安居然听出了一丝少有的恳求意味。
“去了边城一趟,看来是长大了,知道护着人了。若是被你那两个表妹知道,恐怕又要闹个天翻地覆。”
“娘娘说笑……”
季晏一句话没说完,便咳嗽起来。
林槿安听着,不由皱起了眉。
贤妃看了她面上一眼,随意挥手:“行了,都起来吧。”
林槿安站起身,向着屏风处又看了一眼。
贤妃眉头微挑,嘴角笑容浮现:“小丫头,看什么呢?”
“阿晏晚饭没吃,我想问问他,要不要用些什么?”
“嗯,是个懂事的,去吧。”
林槿安绕到屏风后,见季晏半躺在床上,发丝披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