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人死的时候,如果遇到极致的痛苦,大脑会分泌出肾上腺素。有些人甚至会因为中枢神经兴奋而产生幻觉,有人称其为“走马灯”。
阴暗潮湿的阁楼内,窗户被木板封死,十几厘米长的洋钉牢牢钉死,漫长的时间没能掩盖钉入瞬间的狠厉。
木板缝隙间透出的隐约阳光是唯一的光源,借此依稀可见狭窄角落里摆着一张床。说是床,也不过是铁架子上放了几块板子,也不知道上面躺过多少死人。
床上,几条肮脏的被子纠缠在一起,如果不是一阵阵微弱的抖动,都要叫人忽略了埋在被子底下瘦削的身体。
有人推开了房门。
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她左侧脚踝有着肉眼可见的扭曲变形,然而这腿上的残疾比起她脸的遭遇,已经算是仁慈。
少女右脸还算白皙正常,左脸却有着向上蔓延的如同火舌跳跃烧痕,坑坑洼洼的皮肤表面看一眼都要让人晕厥。
最令人心痛的却是她眼神里的天真和懵懂,她的灵魂和智力没能随着这具身体一同成长。
“黎……黎倾,你好点了吗?”少女含含糊糊地说话,端着一碗稀粥走近床边。
只是颤抖,没有回应。
少女纠结了一会,终于决定先把粥放下,然后再查看黎倾的情况。
这种二选一的问题对她来讲,已经算得上是生活中的难题。
“醒醒,吃饭咯……”
她一边轻柔地呼唤着床上的人,一边掀开被子。
一层、两层……
吱——!
一只有成人小臂大小的黑鼠从被子底下猛然窜出,瞬间消失在了黑暗里。
低头一看,鲜血和几块碎肉粘在床单上,蜷缩成婴儿模样的女人早已没了声息。
她瘦得惊人,腰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黑色散发着恶臭的液体在其上干涸。
小小哭了,抽噎到上气不接下气。
她流着泪爬上床,也不管是干净还是肮脏,不管空气中的臭味和死人已经渐渐消失的体温。
她抱住黎倾,像是记忆里有人哄她入睡那样,拍着黎倾僵硬的后背,把她搂在怀里。
那碗被搁在架子上的稀粥终于也凉了,最后一丝水汽也消失在空中。
-
黎倾仰起头,炽热耀眼的太阳无情灼烧着每一个路人,也包括她。
她低头看着手中凭空出现的冰棍,面无表情地撕开包装,塞进嘴里。糖精的甜味让她麻木的感官渐渐恢复。
背后传来推力,黎倾踉跄一下,回头,是个不认识的女孩。
梳着两条油亮的大辫子,脸上一片片的雀斑,长了口小鸡似的嘴巴。
“你怎么先吃了,都不等我。”
黎倾迟缓地眨眨眼睛,像个0.5倍速慢放的假人。
她大脑宕机,终于反应过来:“你也是刚死下来的?”
那姑娘瞪大眼睛,“黎倾,你是不是放假玩傻了?你在说什么呢?”
黎倾迷迷糊糊。
她认识我?
放假……什么放假……
姑娘拽住黎倾的手腕,迎着太阳风风火火往前走。
“咱快去占个好位置,要是去晚了,等电影开场就只能看人头了。”
黎倾被她扯着往前走,脚步轻飘飘的,像踩在云彩上。
眼睛余光里,商店和路人消失在身后。黎倾边往前走边扭头往回看,没消失,商店还停在原地,路人则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黎倾和一对母子擦肩而过。
“你看看你,这次数学才考19分,你看看人家……”她掐着男孩的耳朵,胳膊上挎着菜篮。
小巷里猛的窜出一只黄白的大橘猫,嘴里还叼着条甩尾的金鱼。
身后追赶的是个拿着空鱼缸的中年男人,脚上只穿了一只拖鞋,另一只掉在家门口的排水渠里。
黎倾贪婪地注视着、感受着这一切。
只想如果这是梦,希望永不结束。
“叔,我们俩看三点的电影。”
大辫子姑娘趴在窗口说话。
大叔摆摆手:“票早卖没了!”
“一张都没有了?”
大叔摇摇头,原话还给大辫子,“一张都没有了。”
大辫子捏着一元钱的纸票,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这一幕给黎倾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像……在哪里看过。
“喂!”不远处的电线杆子旁边占着个瘦高个男人,他冲着黎倾和大辫子招招手:“你俩过来。”
他神秘兮兮的表情,饱含暗示的眼神。
瘦高个从外套夹层里掏出两张电影票。
“我多买了两张,你们俩要是想看的话,原价出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