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锁
这个点的豆腐包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幸运,一般早餐店中午就关门了,我跟周屿焕说的时候没指望能吃得上,但他给我送来了,我接过包子的时候就觉得他身上爹味很重。
我爹就这样。
虽然他爱找女人,也处理不好家庭关系,甚至可以说是个十足的大渣男,但他真的大晚上给我买过包子。
所以我说:“谢谢爹。”
他正迈出门给我倒水,闻言回头看了我一眼,“别乱叫。”
我两口一个包子,连塞五个,见数学试卷上一道题被打了叉,没心情吃了,把草稿纸一叠,笔拿稳,劲头特足,但他敲我桌子,“先吃。”
“你喂我。”
“……”
“啊——”
我嘴巴张着,手里没停,眼神还落在那些几何线条上,一个人跟错题杠上的时候,胃是满的,我作到这种程度,就是想把剩下的几个包子赖掉,他又不会真喂我。
可是他把水杯放下,把我扔得四仰八叉的筷子捡起来,夹包子,“张大点。”
“……”
他真是我亲爹。
后来,包子吃完,水喝完,上了趟厕所,那道题我还是没解出来,把笔给他,他三两下分解出公式,原来这么绕,跟脑筋急转弯似的,我抱怨:“浙江数学这么难,没人投诉吗?”
“要不要去隔壁省感受一下。”
我差点吓出冷汗。
他等我洗漱完才有走的意思,我躺床上,胃里暖洋洋的,突发奇想:“你哄我睡。”
“……”
“你会不会哄人,我教你。”
我把他的手放我腰上,让他轻轻拍,隔着被子,他手下的重量让我呼吸急促。
人一旦得意忘形就容易脑抽:“说睡吧,小宝。”
“别出幺蛾子。”
“我没。”
这话就像一盆冷水,往我刚填满的胃里灌,我的胃突然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整晚的高昂情绪在这一刻急刹车。
他到底哄不哄啊,哄就说啊,不哄就把手拿开,看他这样子是不准备哄的,可是手又不挪。
讨厌。
腰上的压力一直在,不断把刚才的对话往绝路上逼,灯光直直地吊在他头顶,我读不懂他的沉默。
“不哄算了。”我翻了个身,“走了关门。”
我强迫自己赶快进入睡眠状态,脑海中却总有根神经兴奋着,我又在想我妈忙完了没有,两人会不会撞上,头疼,不一会儿身后有动静。
脚步渐远,门被轻轻带上。
啊啊啊!
我又失眠了!
.
第二天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学校走,坐的公交,一路上被两个老奶奶问高三是不是比搬砖累。
我说没差别,我高考完就去搬砖。
到了学校,被饱满的读书声叫醒,就算搬砖,也得找个交五险一金的工地,精神气儿又回来了些。背了会儿历史,又瞥见数学书上的红叉叉,一生要强的文科生,绝不能被一道数学题打败。
心飘了,往窗口看。
班主任在巡视,她是出了名得严,教历史教了十八年,从古代到近代,从被侵略到自足,每个时间节点她眼睛不眨就能说出来。
就因为这样,她对我们的严格程度简直逆天,她天天把中国人必须自强不息挂在嘴边,所以我们班得比别的班早半小时到校。
我不敢这时候去问数学题,憋到中午,办公室门口已经排起了队,我踮起脚往里看,一溜的数学书,卷死谁了这是。
好不容易轮到我,数学老师已经拿起饭盒准备热饭,我站在门外,他没看见,我想着等他吃完吧,但刚转身,他就叫住我,“哎回来,走干嘛?”
“您不是要吃饭吗?”
“晚十分钟吃又不会死。”他戴上眼镜,“哪题不会。”
我有一堆题要问,又觉得这个点挨个问简直不是人,就缩减到最难的一题,“这题。”
他显然看见我书上画的圈了,把饭盒放到一旁,挨个讲解起来。
讲完已经十二点半,他问我懂了没,我说懂了,又说不好意思,他说不用不好意思,懂了就是最大的收获。
“这个点,你也饿了吧,赶紧去吃饭吧。”
“好,谢谢老师。”
我往口袋里一掏,靠,我钱呢?
使劲掏,动静大得很,就怕老师认为我想蹭饭。四目相对,他尴尬地推了推眼镜,我尴尬地咽了咽口水,想给他调我家的监控,我真带钱了。
几秒后,他把我的校服口袋翻过来,并从下方看见我漏出来的中指,有被冒犯到,却还是可惜地说:“破了。”
我把中指缩回来,“……嗯。”
“那钱是掉了?”
“……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