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锁
我喜欢躲衣柜里,小时候我爸妈吵架,拿到什么扔什么,我被砸伤过,一只陶瓷碗,把我额头砸出了血,我哭,喊他们停,没人理我。我喊破了嗓子,也叫不动他们,于是我站在斗柜上,沿着他们吵架的方向倒,砸在他们之间。
我醒来后已经在医院,所以我并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因我而停。
那以后,我就喜欢上了衣柜,窄小,封闭,昏暗无光,再锋利的武器也伤不了我。
此刻,我腿麻了,但我不敢出去。
如果躺在外面床上的那个男人叫朱令顾江述小胖甚至随便一个人,我都敢立刻推开门活动腿脚。
可是刚刚那个眼神,有震慑到我。
我开始用指尖扣衣柜的门,发出了细小的“吱吱”声,被浴室的水声浇灭,我开始用力。
门突然开。
他穿着浴袍,脸上还有没褪去的欲,手里夹烟,冲门外侧了下头,我的手指还停在弯曲扣门的动作,在他的暗示下,慢慢缩成拳头,拿着手机和耳机线往外走。
第二天我直接去了学校,我没周屿焕的联系方式,也没打算解释,备用房卡还给了我妈,昨晚我躲在衣柜里睡的。
她没发现。
周五的早读是默写英语,班主任站在讲台上,随机抽,三次,两次抽到我。
他的嘴巴真是太随机了。
我整体学习不行,但英语不错,单词我都会,但第二次上台的时候看见对面门口站着朱令,我就故意写错了一个。
班主任有了惩罚我的借口,让我出去站。
这个早读,我因跟对面的朱令对眼神而觉得没那么无聊,可下课铃响,另一道眼神突然冲进我的脑海中。
短暂的错愕,迅速的回神,以及,无声的警告。
烦躁。
我去厕所洗了把脸,出来时,正把手里的纸巾对折,擦额头上的水,没看清前面的人,撞了一下,朱令喊我回神,我把纸巾捏起来,心里一蹙,侧身。
朱令搭着沈霈的肩往男厕走,那个眼神终于没在我心里游荡了。
是沈霈赶的。
我喜欢上沈霈在意料之外。
高一上学期学校实行一种互学机制,就是八人一组,四人一排,面对面坐,他坐我旁边。
生活习惯不错,一日三餐很准时,但买得多,总是分我一份。不是客气地给,是扔。
而扔完之后眼神都不分我一个,跟对面的男生聊天。
那会儿还没分班,朱令也是捡早餐的其中一员,见我桌面躺着饭,贱兮兮地笑,“你吃不吃,不吃给我,我不够。”
我吃啊。
把我不当回事儿的感觉我爱死了,跟他待在一起越久,我就越被这种无形的压制感给笼罩,精神时常处于克制与被虐的模糊地带,我喜欢倒贴的感觉,所以他成了我目前最喜欢的人。
我觉得我这辈子,终究会被强势给捆死,而不是被温柔所打败。
于是想想,喜欢上他,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
回到教室,小胖来找我,问我卡呢。
“什么卡?”
“我家小区门禁卡啊姐姐。”
“我什么时候拿的?”
“那天喝酒,我说我没口袋,你顺手塞你校服兜里了,我这几天都没回家,但我奶奶今天走亲戚回来了,晚上回去我得给她开门,你校服呢?”
靠了。
我校服。
在周屿焕的房间里。
我打电话给我妈,她说公司有事,还没听我讲什么,就挂了。我没有周屿焕的联系方式,正要逃课去酒店找他时,保卫处来电话,让我去保安亭取东西。
直觉知道是什么,就拉着小胖一起去。
小胖微胖,但高,走起路来跟没骨头似的,就喜欢压着身旁的人,通常都是压顾江述,顾江述一身肌肉,耐压。但此时他压我,重,我推他,他偏往我这儿靠,贱死了,我对他拳打脚踢。在我们推推搡搡下,保安亭到了。
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校服,是他。
我太久没见过男孩子穿着讲究的模样了。
黑色渔夫帽,白色圆领衫,暗绿色的毛衣背心,黑色运动裤,白鞋。
好干净,跟昨晚那个流着汗警告我的模样完全不同。
小胖搭着我的肩,斜靠在门边,“来叔,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们锁儿啊。”
我们这群人有个技能,跟好同学背道而驰,跟班主任相看生恨,跟与学习无关的工作人员混成了哥们儿。
来叔让他别压我,又说:“校服。”
我朝周屿焕看,周屿焕朝门口看,我接过校服,小胖在口袋里找门禁卡,门口有了动静,沈叙欢快地跑来,抱着他的腰,他揉她的头发。
沈叙说:“等久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