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初开

自这夜之后，温殊禾更忙了，那晚回来似乎只是为了带槐序看看流星雨，隔日便离开了。

一转眼长夏便过去了，孟秋之初便早早下了凉，阿穆个子长得很快，去年的衣裳如今已穿不下了，他便整日穿着那身单薄的外衣撑着船在水面上晃荡。

而且近日来，不知为何，阿穆总是不愿意下山去市集，槐序提了几次要带他去买新衣裳都被他拒绝了。

终于在阿穆打着喷嚏挂着鼻涕时，槐序忍无可忍的抓着他下山去市集了。

这里的市集比起都城不会差，可又比都城多了一丝人情味，小摊贩之间彼此照应着，妇人们皆在长街之上聊着家长里短，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卖布的婶婶已经认识槐序了，见她带着阿穆来，便笑眯眯的招呼二人。

婶婶的相公生的斯文，容貌俊俏，婶婶裁衣时，他便坐在一旁捧着书摇头晃脑的读，二人时不时相视一笑，看起来浓情蜜意极了。

阿穆却显得十分抗拒，似乎不愿意来这铺子里，一张脸板起来，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不多时，店里进来了一位身穿桃红长裙的小女孩，槐序认得她，女孩名叫林浅音，是婶婶的女儿，小小年纪容貌便十分艳丽了，人更是乖巧有礼，一口一个槐序姐姐把她哄得七荤八素，咧着嘴角不住的乐。

林浅音今日不知为何，见到槐序和阿穆忽然就红了眼睛，招呼也没打就抹着眼泪跑开了。

不仅是槐序，婶婶和她相公也呆住了，而明显是罪魁祸首的阿穆却低着头一言不发。

婶婶以为自己的闺女被欺负了，一拍桌子就起来了，她相公见此赶紧拦住她道：“娘子莫急，且先听听阿穆如何说。”

槐序也看了看身边的阿穆，轻拧着秀眉，问道：“阿穆你和音音发生了何事？”

阿穆却不肯回答，眼神有些无措，手指下意识一下一下扣着椅子边缘，这是他紧张时惯有的小动作。

婶婶见此，便真当阿穆欺负了她的女儿，拿着桌子上的木尺便走了过来。

槐序赶紧站起身拦在阿穆面前，“婶婶你先别急，阿穆是何品性我最是清楚，他不会做欺负音音的事。”

说完又看向阿穆：“在这里的都没有外人，若什么都不说，婶婶他们会担心的。”

许久阿穆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婶婶，小声道：“音音说她喜欢我……”

婶婶问道：“你拒绝我家音音了？”

阿穆点点头。

婶婶却冷静了下来，她摆了摆手：“我自己的闺女我清楚，她上个月还喜欢东街烧饼铺那家小子呢，上上月喜欢铁匠家的小儿子，她过阵子就对你没兴趣了。”

得知是一场乌龙，婶婶继续回去裁衣服了，她的相公也没在意，二人好似真见怪不怪了。

只是阿穆听了婶婶的话却没显露出半分高兴，他反而情绪更低落了，少年人的心思惯来藏不住，一言一行都浮于面上。

在回去的路上，阿穆穿着新衣裳，手中还提了几件，槐序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几次差点撞在树上，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等等，”槐序拉住阿穆，“你和音音是怎么回事，你同我讲讲清楚。”

阿穆和音音是在槐序第一次带他去市集买衣服时认识的，第一次见音音时阿穆还红了脸，后来二人时常在一块玩，阿穆每次去市集都要给音音带她喜欢的小玩意儿。

情窦初开的少年和少女互相爱慕本就是人之常情，槐序看得出阿穆的喜欢，加之他如今魂不守舍的模样，所以才对他拒绝了音音感到十分不解。

阿穆不肯说，闷着头就一直往山上走。

槐序给他提溜回来威胁他：“你若不告诉我，我就同师父还有长老都说了，把你的事全抖出来。”

阿穆哇一声就哭出来了：“槐序姐姐你怎么这样！”

槐序弯下腰替他擦了擦眼泪，口中还在恶狠狠道：“所以你最好现在就全部告诉我。”

阿穆却仿佛打开了眼泪匣子，哭得收不住，越哭越伤心，槐序好不容易才从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把事情的经过拼凑了出来。

阿穆情窦初开，第一次见到音音就喜欢上了人家，后来两人的相处中，音音也喜欢上了他，本来是挺好的一桩事，但是阿穆自小跟在观真大师身边，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观真大师将他带了回来，悉心教导，他担心自己若是将来娶了媳妇没有人可以照顾观真大师，更担心自己没有办法陪伴在音音左右，平白耽误人家。

听完阿穆的话，对于他小小年纪就有这样成熟的想法和责任心，槐序感觉十分吃惊。

但是转念一想，阿穆在这样不太平的世道中失去了父母的庇护，很多时候都是需要靠自己扛着，内心深处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

阿穆哭了很久，才勉强收住了眼泪，哭完了他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男孩子不可以哭，我以后一定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