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笑眯眯道:“你就跟着阿穆唤我长老便可。”
阿穆指的大概就是那个小童吧,槐序心想。
刚说完,老者低头看了一眼棋局,一下子变了脸色:“这棋局可困了我一月有余,公子竟寥寥几步棋便破了局。”
温殊禾摩挲着手中的黑子,一阵风卷着树梢上的粉嫩桃花落在他霜色的锦袍上,他抬起眸,目光如秋水般温和,“执念俞深,局面俞难破解。”
老者观他走得几步棋子,连连赞叹:“是我愚钝了。”
槐序凑上前看去,却看不出什么玄妙之处。
温殊禾转头看向槐序:“我在这里住了许多年,这位老者是青积寺的观真大师,你过去十分喜爱的冬柿树便是他栽的,与你也算有缘。”
槐序在青云山上的三年,得了许多青积寺僧人的照拂,一时间竟对老者倍感亲切起来。
观真大师哈哈大笑:“难怪这女娃娃我怎么看怎么觉着讨喜。”
阿穆见此也赶紧上前拉住槐序的袖口摇了摇:“女公子,那瀑布后面有个山洞,里面可好看啦,日后可以坐我的小船,我带你去!”
许是这样清秀的山水之景,又许是观真大师与阿穆的随和可亲,槐序只觉心中平静了不少。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天色便暗了下来,不知何时演变成了观真大师教槐序和阿穆下棋,几番轮回下来,观真大师对槐序的喜爱更甚,她做事十分细致耐心不浮躁,又聪慧通达,一点就通,相较之下,阿穆在一旁昏昏欲睡,挨了好几板子也不长记性。
临别了,观真大师仍意犹未尽,温殊禾只道槐序大病初愈,还需休息,这才被放过了。
温殊禾和槐序并肩走在小道上,月色清霜照在石路上,枝木摇晃树影如湖底水藻浮动,槐序自己也没意识到她嘴角始终挂着笑,温殊禾却看见了,身侧的小姑娘连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一些。
他轻笑一声,眉眼温醇,领着槐序走到一处小院中。
一个院子隔开了两套房屋,陈设看着都很新且收拾的颇为整洁,鱼鳞覆瓦,柏木檀条,院子中间种了一颗桃树,延伸有致的枝桠上如今已开出了大大小小的淡红色花朵。
“我鲜少回来住,不过阿穆有时会来收拾。”温殊禾如是道。
“这里是师父长居的地方吗?”
“嗯,很多年。”
说着,温殊禾带着槐序走进一间屋子,他点亮了桌上的煤油灯,屋内一下子燃起了柔和的光。
“这间屋子空了许久,陈设比较简单,你若有需要的,我去替你置办。”
槐序听着却隐约觉得不对,“师父的意思是让我在此地长住吗?”
温殊禾闻言垂眸望着她,“当初送你去国公府只是权宜之计,如今我能更好的护住你,便不愿你再寄人篱下。”
“可是……”
“你既知你不是沈允的女儿,还要回国公府吗?”
屋外明月皎皎,屋内烛火微明,温殊禾依旧是那副从容清贵的模样。
槐序脑海中掠过那个午后站在院中画菊的沈蓉蓉和端着汤药面上总是戴着嘲意的沈书赫,又想到了深夜闯营的江行彦与替自己挡下利箭却仍有不甘的江乘之。
那日萧怀瑾怀疑她是细作时,她还觉得荒谬,如今却连她自己也不确定了,若自己的身份当真有问题,只怕届时会连累沈允一家。
思及此槐序隐隐有些泄气,她回视温殊禾,轻轻摇了摇头:“不回去了。”
温殊禾察觉道槐序低落的情绪,他只道:“琬琬,我并不是想将你困在这里,我只希望能让你有心安之处。”
仿佛安抚她一般,温殊禾的声音很轻缓。
槐序槐序愣了一下,心间仿佛有轻柔的羽毛拂过,令人发痒。
温殊禾见她不答,以为她尚有顾虑,便垂了眼,抬起如玉般的手指,缓缓指了指槐序的前襟,与此同时,她只觉得放置在衣襟里的那块玄龙玉佩隐隐发烫。
槐序的心倏地紧张起来,她有些慌乱的捂住了衣襟,抬头看向温殊禾。
温殊禾的目光在烛火的映衬下隐约变得晦暗不明,他收回手,回望槐序,缓缓道:“那枚玉佩,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