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鞋怨解
“啊啊啊啊!!!!!!!”
惨绝人寰的尖叫几乎掀开房顶,四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团团抱住互相,眼睛里齐齐倒映着步步靠近的绣花鞋。
被空气穿在脚上移动的鞋子以一种缓慢而细小的步子靠近,木然地踏在地板上,柔软的白底上升,落下便是锦绣团簇的绣花。
星野拓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尖猩红几乎是对准鞋尖走过来,目标锁定了探险计划主谋——真宫永次。
后者眼镜框都掉在了地上,连伸手捡的勇气都没有,空气中的正常温度急剧下降,仿佛置身于北极冰窟,冷气从四面八方涌动着,似乎是要化作密不透风的纱,绞死所有热度。
星野拓真死死扣住了手掌下的地板缝隙,刺骨的冷冻得他关节发僵,空气里带着一丝水汽的晕湿感,扩散一股带着苔藓味的霉气,像是妈妈老家那口废弃多年的井。
夏天里也总是带着驱之不散的寒,像是谁的哀怨被搅进水里溶解,外婆不让他靠近井口,只说水深,下去上不来。
而现在的环境,就给他一种被丢进井里的感觉。
牙关疯狂相互碰撞,猩红绣鞋再靠近了一步,窗外的光忽然被遮住了,他颤抖着稍微将颈椎扭过一点点角度,就见一团黏稠的黑顺着天幕缓慢下滑。
……他真的要绝望了。
双腿就像是抽去了筋骨,别说是站立,他觉得自己连控制都做不到。那双无形的腿还在向他们走,原本窄小的步距猛地加大,从嗒嗒地碎步突然跨出,吓得卷发哭了出来。
运动服和真宫已经头都不敢抬了,四个人扯救命稻草般扯着彼此的衣服,七手八脚地扭成团,几乎不分你我地挤在一起,就像变异的麻花。
那双鞋停了下来,就在抵住真宫永次鞋尖的那一刻,他从嗓子里发出堪比哨子的惨叫,但怕触怒对方,肩膀都抖成糠筛,双腿硬生生是动也没动一下。
但也就是这一下,鲜红的绣鞋似乎是察觉到谁的来临,鞋头调转,消失在原地。
“…消失了……”星野拓真找回了自己对嘴的控制权,气声低微地说着。
室内的一切细小动静全部偃旗息鼓,运动服胆子稍大了些,试探地将抱头的双手松了松,发着抖挪了挪脚。
就在他刚准备抬起头偷偷查看时,合拢的推拉门被一股力道给拉开,立即激起一室哗然。
四人本就草木皆兵,下意识便爆发出尖锐的声浪,真宫永次就着蹲在地上的姿势,一头对着门的方向磕了下去,动作行云流水,声泪俱下地破了音:
“求求您了放过我们吧!!!我真的错了!再也不玩了呜啊啊!!”
其他人看到生路似的跟着一起滑跪,涕泪横流着哭嚎,只有星野拓真被吓得还没反应,呆呆坐在原地,看着门口的人。
循着尖叫找过来的戚青谙站着,看到的就是这样凄惨又混乱的场面:
跪的跪,磕的磕,还有一个缩在角落,仿佛一只魂飞魄散的鹌鹑,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帐已经落下,白日的光芒被漆黑结界遮蔽,整座宅邸昏昏迷蒙,栗色短发的少年整个团在阴影里藏身,唯有那双眼睛闪动着光亮。
她停住了。
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遮蔽了那双眼眸,模糊剪影幻梦般重叠,恍惚看到了那坐在地上的人忽然站起,身影模糊的冲她挥着手。
“你……”
话没说完,栗色短发的少年立即从地面弹起,炮弹般冲到她跟前,戚青谙只感到衣角一重,难掩凄厉的哭声便传来:
“姐姐救我!!!”
莫名其妙被认亲的戚青谙浮现出一丝迷惑神情,她低下头,看着接二连三哭喊“姐姐”向她手脚并用靠拢的少年,良久无言。
半晌,她语气微妙:“求生欲到现在才拦住你们么?”
哭得乱七八糟的四人点头的点头,摇头的摇头,嘴里也是一通语无伦次。
……
轻小说里常常有对身着白衬衫的干净少年一见钟情的戏码,纵然常见,但星野拓真不否认它的合理性。
艺术来源生活,在生活中遇见小说情节时,宿命总会在细节上进行一些改动。
比如门在打开的时候,白衬衫的姑娘并不带着一身明光灿烂,来人并非故事里的明媚暖阳,更像秋日绪风,微薄细雪。
没有被刺目光芒晕染的轮廓,没有和煦明丽的笑颜,天顶灰蒙昏沉,少女臂上搭着黑外套,瞥眼看向他的双眼。
然后星野拓真就丢脸地扑上去哭喊救命了。
虽然在情窦初开的对象面前这么丢脸不合适,但这是回过神的自己该考虑的事,跟现在着急活命的星野拓真没关系。
好在那个女孩宅心仁厚,没有介意他们的哭喊认亲,反倒把他们给送给了出来。
一路上,星野拓真看着被他们放下的道具,又想起那双在他们面前突然消失的红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