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
但殿下护住了,并不曾受伤。”
他一叠声追问,“那她是不是哪里叫太子不悦了?我听殿下方才说恃宠生娇,当真心惊肉跳!是不是我妹妹她?”
卫选光犹疑了一晌,“殿下多日不曾召太子嫔陪伴了,不过近来天子不豫,殿下也的确忙碌……”
舜恒拍腿顿足,哎呀呀地嚷了几声,“还有啊东君大人,外头到处在传,我家小五被你退了婚,说得很不好听。请问大人那天为何不告而别啊?是否对婚事有所不满?”
卫选光想问的正是此事,“我,是我配不上她,怎么外面风言风语传成这样……太子嫔贵为太子嫔,舜媖小姐当然也是要嫁王侯将相的,是我痴心妄想了。舜小姐还好吗?不要被流言所伤才好。”
“只怪灵犀那个傻丫头,什么都往外说,小五她久病不愈,将家母都急死了。”想起小五在家成日咳喘,倒比小四入宫前那场大病更凶险,脸上忧色更浓了。
卫选光也伤心失神,喃喃自语道,“都怪我,都怪我……”
那边舜询已坐进轿中,催着要走,舜恒又再问道,“听闻我大哥舜慬,转投了燕王座下,确有此事吗?”
卫选光点头,“但是中秋晚宴是天子家宴,作陪的少之又少,又因燕王行刺,消息都封了,我也只知其然。那可不是个好差事。”
“是啊,甯王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又励精图治、御下有方,岂是旁人可比的。大哥又错失了,可惜了。”他唉唉叹息,但经不住父亲催促,拱手离去。
卫选光郁郁折返,恍忽觉得殿中极目之处都黯淡无光,只有严铮独坐在窄窄一抹残阳中,面目隐在阴影处,神色难辨。
只听他幽幽道,“孤的奏本收发,都是东君亲力亲为,怎么会被外人插了一本来路不明的奏章,还把进出时间掐得那么准,难道连东君也……”
他如临大敌,噗通跪了,“微臣万死不敢!”
殿中静得可怖,他只觉得当日在囚室所受的鞭伤,又都剧烈疼痛起来,更战战兢兢伏在地上,等待宣判。
严铮微微勾着嘴角,靠进椅背中,脸色终于露在光线下,“孤说,难道连东君也察觉不了吗?将这几日经手过奏章的太监、宫女都发落了,叫慎刑司好好管教去,问出来这本子是谁的,不用管死活。”
“是,微臣这就去办。”他力气尽失,双腿软得几乎爬不起来。
严铮却又盯着他狼狈之态,出了口恶气道,“这种小事,何须东君亲自去办,吩咐下去就是了。”
他提起朱笔蘸墨,朱砂却滞涩不已,方有些平复的怒气立时再被吊起,摔笔骂道,“磨墨的人都没有了吗!”
卫选光心头一跳,垂眉道,“是否请秦司正来侍墨?”
秦白岚岂能是在身旁红袖添香的人?只是那红袖,已被宠得敢以死相逼了!
他冷哼了一声,“呵,不必了。叫白岚把这两本奏章的事告诉太子嫔,给她好好解释一下,什么奏章会被留用待发。”
又拉开了手边的书箱暗格,露出一片龙鳞纹样的皮革,“东君出去吧,将小严叫来。”
严若橝手伤未愈依旧裹着,将佩剑换到了另一侧腰间,抱拳待命,“请殿下吩咐。”
严铮却悠然问道,“无事,只是问一问小严,可曾丢了什么东西?”
严若橝不由握紧手心伤口,只垂着头答道,“是卑职的匕首。”
“那可是你高祖父传下来的御用之物,削铁如泥、吹发可断,自孤在东宫见到你,就从未离过身,这么丢了,岂不可惜,不找找吗?”他一手在暗格中细致地摩挲刀鞘纹理,眼中紧盯着严若橝的神色。
他躬着身,鲜红发带垂落面前,脸上勉强维持着镇定,“卑职,是在中秋宴上丢的,恐怕是骆征或燕王趁乱偷走。因惧怕殿下责罚卑职无能,所以没有大肆去找。”
“是嘛,惧怕?”严铮拿出匕首,径直抛在地上,铮鸣一声,滚到对方眼下,“怕燕王行刺成功?还是怕骆征伤了什么人?”
他胸中大惊,单膝跪下,“卑职无能!”
严铮走出座位,步步踱来,拍着他肩头轻笑道,“今天怎么了,都来跪孤?你倒是猜猜,孤是在哪里找到它的?”
严若橝气息微喘,在光亮如镜的水磨石地面上看到太子的倒影,一双漆黑沉郁的眼眸俯视着自己,嘴角那一抹似笑非笑,正是最危险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