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
叩请燕王殿下收留。”
燕王今日已拖着废腿走动许久,有些气喘,更闷了一头的臭汗,哪顾得上什么收不收留,只向他指着舜华道,“好好你来,给本王打她!”
舜慬倒也不曾料到燕王会索要这样一份投名状,但见这女子颇为哀戚地望着自己,如论如何也是下不去手的。
“严钊!”
高台上的严铮拍案而起,怒目而视、睚眦欲裂,凛冽之气啸然扑来,将燕王震得一悚。
只听他咬碎齿间的字句一一迸裂出来,“孤再说最后一次,放开她!”
受惊的燕王颇觉无趣,手劲略松,舜华便得以逃脱,连滑落肩头的披帛也顾不上扶,宛如拖着一道赤色烟霞,向殿门外落荒而逃。
严铮却不许她走,蓦地喊出她的姓名,“舜华!你回来!”
是她的名字!舜华木然顿住脚步,似乎又被人赤身绑住了,在夜幕中任由暴雨闪电当头劈下。她湿透了一样缓缓回身,满目哀怆看向舜慬,失魂落魄、万念俱灰,不过是这般眼神。
舜慬也张口结舌地愣着,他凝神深望久违的妹妹,疏朗的眉目渐渐滞涩,那抹视线又转向肥硕暴虐又怡然自若的燕王,却再难掩嫌恶唾弃。
一袭白布衣衫勉强掩盖僵直战栗的四肢百骸和满腔不忿,心头翻涌的怒火却不能奔逸燎原。他放松因僵硬而酸痛的后颈,微微看向高台上的严铮,这个人才是始作俑者。
那人催促,“舜华,到孤这里来。”
为什么要叫出名字?这是在大哥哥面前,为什么在哥哥面前,还要这样羞辱她,不肯给她留一件衣物蔽体?她手脚皆颤得发麻,行尸走肉般挪着脚步。
他等不及,亲自下来牵她坐在自己身边,又将她冰冷的手掌焐在手心慢慢搓热,私语道,“为什么跑?你受了委屈,应该到我身边来啊!”
她麻木地看看他,疑心自己是个随他摆弄表演的玩偶,她怕什么,难道他不知道吗?她抽了手,微侧过身挡在浸湿的衣襟处。
严铮见她像如同一只被踩住尾巴的猫咪,将她护往自己身后,吩咐人回去拿一件衣服。又从台上望下去,只有燕王还在贼心不死地偷看,见他凌然望来,才瑟缩着脖子将视线投向别处。
坐在后头的甯王妃向小世子耳语几句,孩子乖巧地点点头,又颤颤巍巍地跑上前来,攀着台阶爬上去,口中撒娇道,“姐姐抱,姐姐抱。”
舜华只好将小世子抱在胸前,让他搂着脖子牙牙学语,却恰好遮住了那块透明的酒渍。
她感恩地望向甯王妃,那边略点头示意。不一会儿秦白岚捧着一件罩衫回来,小世子却赖在她胸前不肯走,迷迷蒙蒙地要睡。
这样柔软可爱的一团倚在怀里,她倒也舍不得放下,轻拍着小世子的背哄他,脸上的神情也不知不觉地柔了。
严铮默默看着,整晚烦躁的心头溢出轻软情意,忽然开始期待着自己的孩子,竟又一厢情愿地以为舜华也是这般情态,才格外喜欢别人的世子。
抚上她纤若无骨的手臂,附耳轻语,“华华,我们也会有孩子的。”
她被这轻巧倨傲的语气烫着了,他怎能这样若无其事?难道折磨她、羞辱她,将她凌迟示众,还不够吗?
她闭眼搂紧小世子,生怕再涌出眼泪来泄露她的惊惶恐惧。
殿中静默一片,只有几人自斟自饮的啜叹声。唯燕王轻慢不减,伏在酒桌上疯言疯语,“太子也不准备舞乐,也没有侍酒的佳丽,这中秋宴有什么滋味?”
严铮不由冷笑,“白岚,替孤敬燕王一杯酒。”
秦白岚冷眼旁观良久了,将酒壶轻轻一提,笑靥微露,便到了燕王面前。燕王一看是个窈窕美人,虽不及方才那位的姿容,却另有一番韵味,便想也不想,端起酒盅、勉力撑着桌面站起来。
喝了一杯还不尽兴,燕王趁秦白岚为他添酒,就要去摸她的手。白岚却不是初见此事的闺中小姐,她侧身轻巧一躲,再待燕王跛着足要追时,避实就虚地伸脚一勾,燕王便如轰然瘫倒的一堆肉碎,重重趴在殿上一动不动。
她手中的酒却一滴不洒。
舜华暗自惊愕,原来白岚是习过功夫的。
燕王趴着起不来,又拉不下脸来叫人扶,譬如龟壳着地的老鳖,挣了许久才撑起上半身,便怒气冲冲地盯着严铮,“太子就这样待客?”
转瞬之间,他凶光毕露,“不如二哥给太子送一场舞乐助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