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之罪
翟谙理所应当道,“如何不能是?”。
沈淙缄默了好一刻,才道,“这样罔顾道义,缺损德行之思想、行为,沈淙确是如何都想不出,也做不出——”。
“所幸这还是在当场,且还在当时,若是出了这贡院,沈淙便有千万张口,也无法将这‘无形之罪’脱摘出去了——”
“此时却也不难分辨”沈淙因又向杨鼎要来纸团,以食指于其上轻轻抹了一下,抬起时便见墨色沾染,又与夏庠告礼道,“烦夏中丞”。
夏庠因同样以食指一抹沈淙试卷上《既醉备万福》论文部分,抬指时却无一点痕迹,沈淙见诸人看清,又道,“这墨砚俱都是一样的,即便依因用墨使笔,干涸时间会有些微差异,却也不至是这样大的差距。后‘抄’的文章,反却比先‘传’的纸团,先干涸罢?”。
翟谙支吾少刻,又道,“那如何不能是你要传与旁人的?”。
沈淙喟然道,“便就是字迹不能说明什么”稍一俯身,将案上纸稿取起,一展道,“也是同个道理,我们之草纸俱是考官一同发放,数目都是一样的。我的五十张俱皆在此,不知却从何处再找出一张,来去与人传抄作弊?”。
翟谙仍在挣扎,“如何不能是试官发错了,多予了你一张——”。
于彰冷然道,“草纸俱是本官亲自发放的,你是在指斥本官失职?”。
翟谙吓得不敢再言,只道,“学生不敢——”。
又低声嘀咕一句,“不若,那纸团却是如何来的——”
实则此事本该早就了了,这地上纸团也非是这一个,他们本是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的,可却为此人闹大了。只因其间还有许多他们的同僚,实在不好撕破脸,现在不查却是不行了。因除去沈淙,以及先才纳卷的曾氏兄弟,此时可以出去了外,其他所有人都为扣下了。气势汹汹、盘根问底地追查了半日,将其中作弊者罚出去后,就只剩了十来人,再自誊录封弥批阅过后,就只录得了曾谔、曾诤、沈淙、韩律、薛代五人,召赴七月初九日的崇政殿御试。
初九日,辰正时刻,皇帝御崇政殿,亲策选录之士。
御试,制策一道,三千字上成,试卷用表纸五十张,草纸五十张。
以为选拔“习先王之法,明当世之务者”,故在书体内容上都不作限制,只问经世济民反正拨乱之对策。而今岁御试题目,更在其中分明写白,是为求取救弊变革的治安之策,是所谓,‘俾陈古今之治乱、君臣之得失、生民之休戚、贤愚之用舍,庶几有益于治,不特诗赋、论策……’。
此道制科策题,是皇帝在当初制科诏书发下去后,就即构画草拟好的,又于制科开考前亲笔写了,同阁试试卷一同封存于秘阁,待考试当日再行开卷发放。
皇帝本以为此回依听沈淙‘投牒自进’之言,真能为国朝取得‘许多’非常之才,因想着应试举人自晨至晡,俯伏答卷,又且并无饮食,不免饥虚劳瘁。因就在阁试前一日,即差使宫中内侍,于崇政殿殿廊两厢,设重帘帏幕,青褥紫案,并备茶果点心,以示礼遇优待。
却断无想过,他等了这么长时日,摆了这么大阵仗,为国朝寻觅天下之贤才,御试当日就只有这稀稀疏疏的五人,殿内就可引试不说,还都是几张熟面孔。除却‘作’出全不识他,惶恐之相的沈淙以外,开考以前,皇帝还与其他几人说了几句顿腹体己话。
自黎明至黄昏,几人相继缴卷退出。皇帝本是私令内常侍张宪则于他私留下沈淙,不想此人跑得比谁都快,张宪则紧赶着出去,也没能将人堵住。也是为了不让官家失落,张宪则即直接出宫,去了州桥沈府去请,却不想去时,人言是因‘头痛’已睡下了——
张宪则亦是无法,只得回宫中依实禀报,其时皇帝皇后正一同用膳,皇后听后不免忧心道,“可要让御医去沈宅瞧看瞧看。”。
皇帝听了,笑哧一声道,“皇后却不知,他这头痛,从来来得都很是时候。”。
皇后也才明白,沈淙是有意在这时避嫌,又听皇帝语声玩味地问张宪则,“你说,朕若是现时要问他‘作弊’之罪,他还敢以‘头痛’以为藉口托辞么?”。
张宪则只是笑着,不敢回答。却是皇后清婉声音低低劝道,“官家就请耐心待得三五日罢,不要沈家九郎太过难作——”。
皇帝笑道,“他难做?他胆子可是大得很——”。
“说什么为朕‘尽取天下之才’,却就是因他一人,不止将朕的‘大才’罚了出去,还有许多职官,依因此作弊事还降贬了官职,那个叫翟什么的进士——”
张宪则忙地回上一句,“回禀官家,是翟谙。”。
皇帝恍然记起道,“对,翟谙,那个翟谙,可是犯了众怒,这中间才隔了一日,就为随意找了个由头,连且功名都为革了,以后只怕是再无翻身之日了。”。
皇后以为皇帝真是生了沈淙的气,因轻蹙起眉尖轻声劝道,“总是此人诬枉沈家九郎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