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牒自荐
说得一噎,半时才又问出那一句,“那是什么时候?”又语声极为坚执道,“你今日必得与朕一个时限,不若朕绝不让你走出延和殿。”。
沈淙侧目看眼十步开外的殿门,脑中莫名冒出一句“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的话来,不禁莞尔,低首答道,“制科之后,五日以内。”。
随口就将此事与他拖延了二三月,皇帝心中很是不满,却又觉得好歹也算是个答复,因道,“到时若是你不与朕——”。
沈淙接言道,“如是不能,庶民甘领陛下的杖子。”。
这却毫无约束效力,因自道,“如是不能,朕即将你幽禁于此,方是将时策写出,才放你出去——”。
沈淙分外无语,半时拜称道,“庶民遵命”。
皇帝总是称心如意,直是遗憾这自称又得三五月才能换了,又将那长轴看了几眼,只却一句评语,“真是有够糊弄的”递回沈淙道,“自拿去投启罢——”。
皇帝说着,随手拿起御案上皇后让人送来的山海兜,一口吃了,用谭廷宪递上的手巾拭着手,感叹一语道,“亏得是你,朕若以这等文章交与太傅,这双手掌一时就别想用了——”。
说着却又陷入过往回忆,那一段分外短暂的回忆,却是他这半生至为珍贵的吉光片羽——
沈淙见皇帝神色黯暗,因作宽松语气笑道,“先生连且陛下都敢训责不成?”。
皇帝回神笑道,“训责都是轻的,笞责才是顶可怖的,便就是溃破流血,都毫不留力呢——”哪怕现时想起,还是不免生出畏惧之意。
沈淙吃惊道,“先生会这样狠心?”。
皇帝重重点头,又不无羡慕地道,“你却不曾挨过这苦痛罢?”。
沈淙沉吟半时,摇头道,“先生就只罚我跪上一会——”。
皇帝闻言苦笑道,“莫说是太傅最为宠疼的你,便是其他师兄弟,也不曾为先生这般对待过——”。
“又或许,朕真是先生身下那个至为疏庸愚钝,无法雕琢的学生罢——”
沈淙直直摇头,“陛下不是”默然片刻,开口问道,“那陛下,就不恨先生么?”。
皇帝缄默一时,敛目言道,“不恨。”。
不恨,但大约是怨的。
不怨那打罚,只怨,他一声不吭,就抛丢了他。
这么多年,还且从无看过他。
他也是在后来知道,那是为了,又或者,不只是你。
可这些,皇帝并不欲沈淙知道,也不欲任何人知道。
沈淙看着皇帝晦暗神色半时,转却话头问,“这是何物?”。
皇帝见他指着他方才所食食物,因笑道,“这是山海兜”循着当时的记忆学口道,“选之以厚醇的竹笋,肥美的乌鳢,鲜甜的松茸,干鲜的河虾,切作小块子,佐之以胡椒,最后再以蒸熟的糯米外皮兜之,以粽叶细条束之。”。
只斯人已去,斯物也再无那时味道。
却还是笑言道,“味道不错,可要试试?”又想起道,“却已冷了,不知你能不能食——”。
沈淙果断道,“能,陛下也赏庶民一个?”。
“说什么赏不赏的,想食便食,在这殿里,我们只是同门契友,非是一朝君臣——”
沈淙缓慢嚼食着山海兜,悄然看觑着皇帝那样怅然神色,几乎就要将那实情说出了,却又觉得他并无理由插手此事,也就暗自忍了下来,只道,“味道确是很好。”。
“我还能哄骗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