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离

面对着女儿第一次，或许也将是最后一次请教，阿珩慎重思虑了良久，回道：

“既然逃不开、躲不掉，不妨坦然些 ，试着去触碰他的世界。”

阿珩看小夭愣怔在原地，笑着说：“傻孩子，你终会得偿所愿的，爹娘会一直祝福着你。”

小夭喃喃道：“爹爹。”

阿珩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一手指着桃林：“你爹爹的心在我体内，你爹爹的身体化作了桃林。小夭，我们一直都在牵挂着你。”

小夭冲着桃花林大喊：“爹！爹！…我是你的女儿小夭，你听到了没有？爹！…”

撕心裂肺的声音在桃林内回荡，桃林簌簌而颤，漫天漫地都是桃花在飞舞。

小夭哭着说：“娘，爹在回应我！”

阿珩捂着心口，感受着胸腔内的心跳，微笑着说：“小夭，娘要走了。”

“走？不，不！”

明明知道死亡是娘最好的归宿。

明明今日来此就是为了让娘解脱。

可事到临头，小夭还是舍不得。

小夭曾梦到过无数与爹娘相处的场景，每每午夜梦回，除了眼角的濡湿，什么也留不下。

得而复失，比从未得到更令人恐惧。

小夭慌乱地在自己袖中翻找着。

“娘，我…我现在医术很好，这些…”

小夭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大大小小的瓷瓶，它们相互撞击，发出叮呤当啷的撞击声。

“这些都是给娘的药，一定能…”

一个瓷白的瓶子被挤掉，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瓶中的药丸散落开，滚到了阿珩脚边。

小夭看着满地狼藉，声音慢慢变小，终是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自欺欺人，竟然连自己都骗不过。

阿珩艰难地朝小夭走来，怜惜地看着小夭。

“娘明白你舍不得娘走，娘看到你时就知道，一切的痛苦等待都值得，可娘真的好累，如今你已长大，有了心爱之人，还有玱玹照顾你，娘可以放心离开，和你爹爹团聚了。””

小夭知道，娘已经为了她，在这千里荒漠中，痛苦地等待了数百年，该解脱了。

阿珩终于走到小夭的面前，伸手把小夭紧紧地搂在怀里。

以死亡为结束的拥抱，世间最深沉、最喜悦的叹息：“赤宸，小夭，我们一家终于团聚了。”

为了能让妻子和女儿有这个拥抱，所有桃林灰飞烟灭，消失不见。

阿珩的身体也在慢慢消散。

小夭用力去握：“娘！娘！”

却如同握住了一把流沙，怎么握都握不住。

小夭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身体化作绿色的流光，在漫天的流光中，一袭红袍的爹和一袭青衣的娘相依相偎，笑看着她渐渐远去，桃花瓣融化，流光消失，一切都烟消云散，什么都没留下。

小夭呆呆地站着，很久后，她茫然地回头：“爹娘又离开我了。”

高辛王已是满头白发，眼角有泪滑落。

轰隆隆的惊雷响起，倾盆大雨突然而至，霎时间，两人都是满脸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