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与死

池塘表面被凿开的洞里仿佛能听到哔哔剥剥的水流声，在往外滋滋冒冷气，在向内悄悄结着霜花。天空开始飘起雪花，一片一片在空中飞舞。不知道谁家还在放烟花，一个个浑圆又明亮的烟花腾空而起，随着一声凄厉惨绝的叫声后炸裂开来，映照着整个村庄斑斓一片。

还有十秒，王起乐擦擦眼泪，给自己一个微笑，一步一步向池塘走去。

希望水里的鱼能原谅我这个不速之客呵。

月半圆，池塘在枯朽的树枝乱影下显得有些可怖。王起乐此刻正站在冰口，寒风萧瑟，雪花纷飞，或许，将要去的地方会是一个仙境。

她的脚触碰到冰冷的河水，只一瞬间，寒意遍布全身。身体机能本能地让她往后退了一下，深呼一口气，她复又迈起脚步，再次踏入。

突然身后有一个有力的手掌抓住了她的肩膀，拼命地把她往后扯。

那个人撕心裂肺地喊：“死丫头，你想干嘛！”

王起乐认出是妈妈的声音，不顾一切地想甩开她的手，更加拼命地往池塘深处走。她大喊：“你别拉我！别拉我！”

王妈妈双手抱住她，拼命往后拽：“你给我回来，你死了，妈妈可怎么活啊！”

王起乐终究敌不过成年人的力气，被妈妈拽了回来。

王妈妈一屁股坐在地上，泪眼婆娑：“你到底想干什么呀你！”

王起乐面无表情，任由泪水在脸上滑落，“你是嫌我大过年的给你们添晦气吗？”

王妈妈也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在这个家里，还需要咱们娘俩相互依靠啊！”

王起乐说：“你能阻拦我这一次，那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王妈妈拉住王起乐的胳膊：“不，不会的。到你考上大学就好了，到你考上大学就能离你爸远远的了。”

王起乐凄然一笑：“考上大学？我还能考上大学吗？”

王妈妈急切地回答：“能！能，我保证，我保证你能考上大学。”

随后王妈妈起身，擦擦眼泪，又帮王起乐擦擦眼泪，拉起她，“走吧，咱回家。”

王起乐心里突然泛起了一丝涟漪，去上大学，去远方，去很远很远的远方。

王起乐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妈妈，王妈妈被看得有些瘆得慌，颤巍巍地问道：“小乐？小乐？”

王起乐迅速起身，抹抹眼泪，说道：“走吧，妈。”

王妈妈终于放心了，她惊魂未定，“好，好，走。”

“等一下。”王起乐又说。

王妈妈以为又要生什么变故，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王起乐看了看旁边垃圾桶里的内衣，想了想，还是算了。

“没什么。”王起乐说道。

凌晨一点，皑皑白雪覆盖了整个村庄。王起乐蹑手蹑脚地出来，再次回到那个三小时前自杀未果的现场。王妈妈居然没有彻夜看着她，以防她再次想不开。但这一次她并不是想了结自己。

垃圾桶内被冷冻着臭味，好像死畜被低温冷冻着病毒。她弯腰看向垃圾桶，还好，夜已深，没人再往垃圾桶里丢垃圾。她捡起那个塑料袋，拍拍上面的雪，除了有些变硬外没什么变化。

明天，会有一片洁白又光明的明天，正如今天晚上的村庄，正如今天晚上的明月。王起乐拍下一张照片，这是一张纪念。

正月十六开学，校园里一阵喧嚣。今天只用上晚自习，但在上晚自习之前得确定晚自习是在哪个班里上。王爸爸交完学费就走了，王起乐独自拎着行李箱站在公示栏，看自己被分到了哪个班。对了，忘了说了，分科时她毅然决然选择了理科，并不是因为她的理科比文科要好多少，而是因为她听说理科将来比较好赚钱。

循着公示栏往下找：高一（三）班。女生宿舍在15号公寓406/407/408。再往下一看，那赫然映入眼帘的，可不就是陈以漫的名字！

打开手机拨通陈以漫的电话，“喂，你在哪呢？我们两个居然是同班！”

陈以漫一副早就知道的语气，“是呀！”

王起乐问：“你知道啦？你不是还没到学校嘛。”

陈以漫不置可否，“班里见喽。”

王起乐选了一个合适的床位后就去了班里，大家都是随便找个位置坐下。还好自己来得还算早，位置还有得挑。正要寻思坐在哪，就看到了陈以漫在向自己招手。陈以漫坐在第六排靠窗的位置，王起乐过去，想了想，坐在了他前面。毕竟，这所学校是类似于衡水高中的存在。

陈以漫把手里的贝壳递给她：“给你。”

王起乐接过贝壳，“谢谢你。”

坐在陈以漫前面，王起乐是有些不安的。陈以漫身上的衣服都是叫得出来的名牌，而且都异常崭新。而自己的衣服则有些说不过去。青春期的女生就算拥有再朴素的态度，也无法掩盖一些和同龄人比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