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邪佛(一)
手,“这里交给我,你先去向公主覆命。”
听到声音,秦姜这才转回头来。
许是说到了苏吴,她的双眸清澈粼粼,很像冬日挂在枝头晶莹的素雪,乌云鬓发下,是凝白皓雪一样的脸,颊上尚带着一丝红润,俏生生地立在那儿,无端让窦灵犀想到一颗滴落雪地的樱桃。
她的眸光闪了闪。
冯运道:“这位是邝平侯府的窦侯爷。”
秦姜行了个礼,露出了个陌生而不失客套的微笑。
窦灵犀唇勾了勾,“怎么,不认识我了?”
作为“秦蓟”,她和窦灵犀打过交道;可她现在是秦姜,怎么会认识。
“听家兄说,您与他在玄宫一别,不知去向。”她温婉地应道:“他好容易逃出生天,若是看见侯爷安好,必然高兴。”
这是在讥讽他不够仗义,把人丢在玄宫,自己逃跑。
窦灵犀做了亏心事,却坦然得很,意有所指道:“郡主果然家学渊源,伶牙俐齿得很。”
冯运这么个人精,不见不闻不问,向秦姜介绍完,便带人一骑绝尘而去。窦灵犀让人请几人重回马车,放慢了速度,自己则骑马随行在马车旁。
路上,他问:“我给郡主的蟠龙玉箸,郡主可曾收好?”
收好?
秦姜在平稳的马车里冷笑一声,隔着绢帘,声音传来:“侯爷莫不是记岔了,那蟠龙玉箸可不是给我的,是给家兄的。”
窦灵犀滑头得很。他和赵元朗一样,都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
且他有玉箸台做耳目,打听到秦姜的底细,并不是难事,但她不在乎。
莫说如今她的身份是郡主,他根本动摇不得。哪怕是从前,他把北海王府那档子烫手山芋扔给她时,就已经有了把柄在她手上。
那会儿她没想通,现在明白了。窦灵犀这小子在天子御前隐瞒玉箸台的实力,哄得天子以为玉箸台不过是小儿玩物,自然不可能真正查探什么大事,也就不会对他有戒心。
这是欺君之罪。
他才不敢把她的那点小秘密公之于众。
想到这里,秦姜舒展了一下手脚,似乎是刚想起来什么,道:“他的确把蟠龙玉箸给了我。”
窦小侯爷嗯了一声。
“不过呢。”她话音一转,掀开那绢帘,露出那张莹白的秀雅面容来,“因为‘妙觉寺’三个字太贵,所以我迫不得已,把蟠龙玉箸卖了。”
窦灵犀一皱眉,微瞪着她,“什么?”
“玉三百两,金一百两,牙雕二百两。”她笑得十分纯善,还安慰他,“放心,我拆开卖的,不会有人拿着它图谋不轨的。”
他被噎得无话可说。
眼看着她又缩回车里了,窦灵犀问身边的卯九,“我收她六百两,贵吗?”
“六百两是汴京一户普通百姓十二年的嚼用。”卯九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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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就这样安安稳稳驶进了外城。
过了三道关卡,从外城到内城,从内城又到禁中,秦姜再也不能安坐车中。窦灵犀在外道:“下车步行吧。”
秦姜等人下了车。
早有内侍官在此迎候,先分了一拨带吕椒娘等人去到别处,只让秦姜和窦灵犀跟随觐见。秦姜道:“我听闻公主玉体有恙,苏大夫是江南的名医,特地前来为公主诊治,可否随同见驾呢?”
内侍官先看了看苏吴,见他风姿轩举,湛然若神,不禁也眼前一亮,索性应下,“那便一同随奴婢来,但非得传唤,不得面圣。”
巍巍殿宇在几人眼前如山岳展开,青灰的石砖、汉白玉的丹墀,琉璃的碧瓦,在萧瑟的凛冽冬日,显得格外令人生畏。
他们并没有进入正殿,只是从极宽阔的侧道往后而去,一路行走,见不同服制的内侍宫人来来去去,皆是肃然无声,见了几人,只是行礼垂首道旁,待他们走过,才复行动。
秦姜第一次进宫面圣,内心也颇忐忑,只安静地跟着内侍官过了一殿又一殿,转了一弯又一弯,直走得腿脚酸胀,不禁回望来时路,早已湮灭在曲曲折折的殿廊和常青的高大绿树掩映中。
怪道殿宇三千,若无人带路,她可能三天三夜都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