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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月(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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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秦姜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吕椒娘被她吵得心烦,扒拉了一下,“你别扰我睡觉……”

月光如水,盈满一捧,清辉洒下,映照在窗外,秦姜盯着在窗纸上蕉影摇曳,不自觉地想起那句——阿蘅是天上明月,我不过是夜行之人。

“我总觉得……”她皱着眉,“哪里漏了一些,但一时想不出来。”

吕椒娘迷迷糊糊,“又漏了?唉……”然后滚下床就要去拿月事带。

秦姜忙止住她,嘴里还反反复复地念叨。吕椒娘打了个哈欠,做出简短评价——“那人还真是爱惨了谢蘅,可惜人都死了。”

刹那间,秦姜心中电闪雷鸣,杂乱思绪为之一清。

“对了!他这么爱谢蘅,难道不会为谢蘅报仇?”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趿拉着鞋就要起身。

“你去哪儿?”吕椒娘问。

“你们武林中人,报仇一般不靠官府吧?”秦姜匆匆穿好外衣。

“那是自然,都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孬种走狗才靠官府报仇啊……”

吕椒娘口中回答,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很是莫名,便又倒下睡了。

秦姜连夜点齐七八名衙役,看着他们一个个睡眼惺忪的模样,分派下去,“你们中一拨去陶府,另几人去花舫,查明陶擎风的行迹,务必将人找到,这几日留心护他周全!”

一面让人牵了马厩中最快的马,自己骑了,身先士卒,马不停蹄前往陶府,将一干捕快们遥遥甩在了身后。

两日前的夜晚,有人潜入谢蘅屋中,并取走书中的野金雀干花;

昨夜觉海寺中,谢蘅棺钉已松,发间出现那朵野金雀;

今日,那名祭奠死者之人,或许便要动手,为谢蘅报仇,对象自然是他认为杀死谢蘅的“凶手”——陶擎风。

白天人多眼杂,陶擎风又前呼后拥,极难接近;若要下手,自然夜晚最为方便。

可恨自己明白得太晚,如今长夜过半,也不知陶擎风是否还活着。想到这里,秦姜打马扬鞭,从空无一人的黑暗街巷中飞驰而过,夜风簌簌,沁人肌骨,衣襟被吹得猎猎飞扬,马蹄声在寂静之中更加清脆分明。她无暇顾及尚未赶来的捕快,飞奔至陶府门前,翻身下马,惊动了在门口打盹的两个门子。

灯笼的光线照亮了她的脸,那两人认出她来,连忙要通禀主人。秦姜叫住他们,“陶擎风可在府中?”

“我们少爷去松竹轩赴菊花宴了,晌午便去,还没回来。”门子道。

“叫些你们的护院家丁,速速前去,去晚了,你们主子恐遭不测!”秦姜喘了口气,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毫不停留,翻身上马,重又往西而去。

松竹轩也是个行院,不过有风雅之名,安置在花街更西之处,临山背水,秋日是个赏菊喝酒的好去处。只是离得更远。秦姜不敢有丝毫耽搁,一路紧打马鞭,想要再快一些,没料到走到一半,那马却放慢了脚步,四蹄哒哒乱响,不愿再行,急得秦姜直踢马刺,又哄又劝:“好马儿好马儿,你再多走几步,等回去了给你添料!”

不说还好,说完这匹号称马中魁首的家伙干脆四腿一弯,坐在了长街之上,一股哄臭自身下泄出,熏得秦姜直骂娘。

这下狗屁倒灶了,怎么早不拉晚不拉,偏偏这时候闹了肚子?

秦姜只得离了那蔫头耷脑的坐骑,放眼望去,四下悄然,天已至三更,家家皆已熟睡,周围连个亮儿都没有,要不是月照当空,她连路都摸不着。

她心中如热火浇油,寒露与霜降交替的深秋中宵,硬生生急出一脑门子热汗,正没辙时,忽觉近处有些动静,以为是陶府家丁赶来了,急急看去,月光掩映间,却只见某处后院门环轻动,有沉闷的咚咚声隐隐发出,一人一马从黑处慢慢而来。

那全身上下一水儿黑的马嘴里衔着嚼子,四蹄上包着厚厚的棉布,故踩在碎石的路面上,只有窸窸窣窣的些微声响,牵着马的人一身黑衣,几乎与周遭融为一体,若非那张脸比月光还苍白,她几乎看不出那儿站着个人。

饶是如此,秦姜依旧吓了一跳,继而看见那双熟悉的眸子现出弯弯笑意,折射着月光,粼粼生辉,墨黑长发如水波流下,只草草在脑后束了一道,白日里文雅清秀的脸庞此时多了几分寒峭的凌厉,在笑意掩映下,奇异地糅杂出一丝瑰丽,使人格外挪不开目光。

秦姜再一次感受到来自灵魂的暴击,被这头一回所见的肃杀之艳恍了心神。

“好巧啊大人,您也出来散心?”还是对方先开口。

“苏,苏大夫?”罕见地磕绊了一下,秦姜缓缓问道:“你半夜骑马,散心?”

苏吴的目光在一人一马间流转波动,啧啧叹道:“大人是要办案?为何出来的如此心急,骑了一匹吃过巴豆的马?”

秦姜:“……”

“苏大夫,可否将马匹借本官一用?”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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