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我站在春华阁的楼上朝四下望着,到处都挂着一团团的红绸,似乎所有人都在为几日后的大婚庆贺。
一个似天边皎皎月,一个是枝头不败花,生来就被人仰望……自然是相配的。
“你说姜老爷子清官一世,怎么摊上这么个.....”
“可不是嘛……”
我听到楼下凉棚里有人说着闲话。
他们说到激动处,又做起了正义凛然的“侠士”。
“要我说,死了才好,这样不干不净的女人,活着也是脏了广陵的地。”
原来他们是这样觉得,死了才好.....
活着便如此不如他们的意吗,可我和他们并不相识......
不一会儿,水秀便领着父亲过来了。
父亲一进屋子便皱着眉头,很是不悦。
我还没来及的叫他,他便不满的开口念着,“不在将军府好好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父亲解掉罩在身上的黑披风,走到桌前坐了下,始终都没正眼看我。
“父亲不是让怜儿转告淼淼,不回府里孝亲嘛。”
父亲闻言默认的转过头,不作应答。
我瞧见父亲髻上挽着一支墨色的檀簪,我记得那是怜儿前两日专门让碧珍阁的掌柜亲制的。
今日便戴上了。
我看了眼几案上的簪盒,默默收回了目光。
“一年未见,父亲可好?”
闻言,身前人这才抬眼看我。
他沉默了片刻,只深深叹了口气,“当初就不该任你将七缘带回来,便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夏侯玉昭封了消息,我不知道父亲是如何得知的真相。
如今也都没了解释的必要。
只是我没想到,向来温良的父亲也会人云亦云。
我木然听着,面上没有一点波动。
父亲看我不说话,忧心的摇了摇头,继续念叨着说,“既然夏侯将军不计前嫌,便要时刻记得规行矩步,莫要再做出些有损名誉的事来。”
听到这些话,心里却不觉得有多难过。
或许,从知道他们骗我那一刻起,心就已经死了大半了。
我看着眼前的父亲,那么熟悉,又那样疏离。
片刻我淡淡应了句,“父亲指的是淼淼,还是姜家的?”
父亲一听到这话,气的立马拍桌而起,厉声责我如此不懂事。还说我是不是非要把姜家的脸都丢尽了才满意。
父亲很激动,背过身不愿在看我。
我默然起身,走到窗口停下,望着楼下那棵已经枯干了的梅树。
“父亲不愿来这种地方,是因为这里是花楼。”我说着眼里渐渐暗淡,“还是怕触景伤情。”
我听到身后的鼻嗤声戛然而止,只有火炉里头的柴火继续燃得嘎嘎作响。
默然了好一阵儿,父亲的声音才在身后响起。
他说:“往事不可追,再忆也是枉然。牢记为父今日所言便好。”
然后耳边传来了珠帘久久碰撞的脆响。
风不知道从何处吹了进来,惊了满眶的泪,沉沉砸了下去。
那一刻我明白了书上的那些话。
真正的伤不是突如其来的死别。而是还漫长的活着,一点点的陷入失望,绝望,无力又无助,好像被一刀一刀的划开伤口,直到皮开肉绽。
大婚将至,院子外头已经叮叮哐当的响了半日。
我瞧着那鲜红的喜服半响,着实刺眼,便拿着一把丢进了火炉里。
这衣裳从夏侯玉昭送来时,便一直放在柜子里,如今我才算看清它的模样。可无论上头的绣花再精致,火焰一过,也会化为灰烬。
我瞧着火舌一点点将那鲜红吞噬,目光平静的走到窗外坐下。
“夫人!”
水秀神情慌乱的从外头跑了进来,在看到我安稳坐着时,她才松了一口气。
炉子里喜服早烧干净了,只余下几缕焦烟,她困惑的走到我身前,“夫人这是?”
我望着院子外头进进出出的身影,随口道:“焚了些没用的东西。”
在我看来,那东西确实没用了,所以我这话不算诓她。
但水秀听完却仍是不大信,她偏着头疑惑的在旁边瞧了又瞧。
我恍若未闻,只淡淡问道:“东西快搬完了吧。”
水秀点了点头,“只有夫人的院子未曾动过了。”
我平静的望着院外,不再说话。
瞧着我突然一言不发,水秀抿了抿唇想要宽慰,“夫人放心,过几日,将军他.......”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
只是听了太多次,有些乏了。
“我想吃梨花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