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乳娘拿出珍藏的梅子糕,递给小遗一块,小遗接过道过谢喜滋滋的吃起来,乳娘听闻喜不自胜,叹道:“这孩子眉宇间怎么有点儿老爷当年的风采,他长的与你四哥颇像。像,实在是太像你四哥哥小时候了。”
说着,乳娘满脸疑惑的来回在小遗与颜娇脸上察看,颜娇被乳娘这一提醒,脑海中闪过记忆的残影,四哥哥携四嫂嫂来庵中看她的音容样貌历历在目。小遗真的与四哥哥很像呢。
颜娇难以置信的望着百里書,百里書见瞒不住便道:“小遗确是颜家之遗腹子。”
“叔叔,”颜娇顿时眼里含泪,埋怨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瞒着我呢。”
“小遗是你颜家唯一的男丁,难道你想让仇家发现他的存在嘛。”百里書言道。
百里書的故意隐瞒皆是在保全小遗的平安。原来七年前百里書千里扶灵回杭州,安葬完母亲之后,回其封地途中路过宣州,正逢宣州大乱,颜家诛连满门灭门之时。他是经历过他藩王阿爷身死满门皆杀之事,如今看着颜门一家皆被杀,心中不免悲痛又无可奈何,便命晏楚将那些人好生安葬。
按理说像这种诛连满门之罪,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敢攀上关系。若不是百里書亲王的身份,早被那些当官的给诛连斩杀了。也就看在百里書王爷慈悲的份上,才准许安葬,若不然早一把火烧了了事。
晏楚师父和小厮安葬尸首的时候,才发现一位身怀有孕的妇人竟产下一个尚且还有口气的婴儿。这便是现在的小遗。
“阿弥陀佛,天不绝我颜家,叔叔善缘,留下我颜族一子。高低让小九儿给您磕这一头。”说着颜娇俯身长长的磕头跪拜,乳娘亦感恩戴德的磕头跪拜。
他们在宣州停了两日,乳娘带着颜娇与小遗去到当年晏楚垒起的大坟头祭拜。坟前,颜娇哭诉道:“女儿不孝,今日才来拜祭你们,阿爷阿娘兄嫂们莫怪,来日我报了咱家血海深仇,亲手砍了元仁载,收回我家祖业,咱们迁坟立碑。让阿爷阿娘们住的宽敞些。”原来百里書打探到,当年元仁载洗劫了颜家充作军资以外,颜家剩下的产业便被元仁载强占了。这算是他继潭州蔗糖产业外的第二大产业了。
因元仁载未除,颜娇还暂时不敢与小遗相认,所以,明面上小遗仍是百里書常伴左右的小书童。
颜娇本欲带着乳娘一同前往杭州,可乳娘执意不去,便道:“我老了,行远路,身体乏力,不若你们自杭州回来,我再同你们一起回潭州。现在寻回了你,我亦安心了,日后常伴你左右照顾,便是乳娘的本分。”
虽有不舍,但颜娇还是跟着百里書回杭州祭拜其母亲,想着不日后便回来接乳娘回潭州长住再也不分开,不想便是生死两相隔了。
原来元仁载本来就对颜娇持疑,再加上颜娇断了他的财路,又杀了他的表兄王觉,元仁载对她可谓是恨之入骨,恨不得活剥生吃了颜娇。
当得知燕王与阿史那卓然勾结的时候,他便找上燕王,答应给阿史那卓然筹措军粮,但他的条件便是他大儿子身死之疑。
一边是自己心上人颜娇,一边是他急需复辟夺回突厥汗位的钱粮,阿史那卓然思前想后,便将事情原委据实相告。那把匕首扔在他眼前时,平日里这个对谁都讥笑三分的元仁载,流下了仇恨的眼泪,他发誓定要活剐了颜娇为他大儿子偿命。
宣州是元仁载的天下,这里遍布元仁载的眼线,当颜娇他们启程往杭州去时,元仁载为了报仇数罪并罚处置处置颜娇,便下令杀了乳娘,焚了弘愿寺。
这一切颜娇皆不得知。
五月端午,颜娇生辰那日,百里書亲自剥了粽子喂颜娇吃。笑问:“今年生辰,想要什么生辰礼?”
颜娇边吃粽子边回忆道:“叔叔可知,我小时最盼过端午节。我打小一直以为我是个没爷娘的孤儿,一直与乳母两人相依为命,可我一年当中最喜过的节日便是端午节。年年这天,我那时竟不知他们是我的亲爷娘兄嫂,就觉得他们是天底下最有善心的一家,一家人拖家带口说说笑笑的来到庵里,给每个小孩子一大钱袋的零花银子,还有好吃的糕点都堆满了,就庭院里那棵老杏树树底下的长桌上。我们可以随意吃拿,师傅们、爷娘们也不会说嘴。那个时候,我便坐在他们中间,幻想着,如果我是他们家的一员那该多好啊,我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小孩了吧。”颜娇说着说着哭了,“每每宴席散去,他们每个人都要抱抱我,偷偷的给我塞更多的银子,他们每每含泪离开,而我只能哭着鼻子爬上那棵老杏树,目送他们消失在我的视野里。现在想来,我的爷娘家人们着实是爱我的,年年都去看我。叔叔,我今年收到最好的生辰礼,便是谢谢叔叔,颜家不止我一个,还有我的小侄儿,我们是有血脉的一家人。谢谢叔叔。”颜娇说着拥住百里書。
百里書抚拍着颜娇的后背,道:“你不怪叔叔欺瞒你这么久,对不起,小九儿。”
“叔叔没有对不起,叔叔都是在保护我们。”颜娇擦擦眼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