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台风

房间内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地一颤，齐齐向门口看过去。

楼道的灯光映在男人半边脸上，却遮不住他眼角眉梢间的杀意，而在他身后则是几个被打得东倒西歪，在地上挣扎试图重新站起来的保安。“老板，我们拦不住他.......”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保安艰难地攀着门框爬起来，说话时两腮的肉因恐惧而发颤。

对方从昏暗的阴影中走出来环顾房间内，虞曼鸢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下意识唤道：“裴舟？”

与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不同，此时的裴舟尽管长发依旧杂乱，衣衫依旧褶皱不平，但身上的萎靡颓丧之气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按捺不住的狠戾。

裴舟的眼神迅速在房间众人的脸上逡巡一圈，最终锁定在伊森脸上，裴舟面色冷毅，迅速将枪//口对准他，“虞小姐，我来接你。”

惊诧中夹着一丝欣赏的表情从伊森脸上一闪而过，转瞬后，他嘴角重新挂起彬彬有礼的笑，语气温和：“先生，我只是和虞小姐叙叙旧，我们没必要这样吧？您先把枪放......”

“什么叙旧需要门外有两个雇佣兵看守？现在送我们出去，不要废话。”裴舟语气斩钉截铁，又对虞曼鸢说，“你到我身后来。”

伊森用眼神示意杀手不要再行动，看着虞曼鸢退到裴舟身后，他站在原地摊手笑笑，“不管你信不信，我并不是真的想杀你，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该做的事。”

裴舟带着虞曼鸢向门口撤去，依旧剑眉紧拧没有放松半分警惕，伊森也步步紧趋跟在其后，大楼里的雇//佣//兵和保安见到伊森被枪指着，纷纷不敢轻举妄动，众人就这样目送虞曼鸢和裴舟回到车上。

在车窗落下来之前，伊森露出诡谲的笑，半蛊惑半威胁：“曼鸢，你觉得聂子穆知道你的身世还会留着你吗？这个世界上跟你站在一起的只有我，你应该想清楚。”

车内。

虞曼鸢双目阖拢，睫羽微微颤动，伊森最后的那句话好似魔咒般反复在她脑中萦绕，一些尘封的记忆也如解开封印的鬼魅般，纷纷从地底涌上来，向她亮出獠牙——

“你为什么恨聂子穆？”

“我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好不好?”

“曼鸢，你想杀我?那你知不知道其实你的老师伊森，和我做的是一样的生意，甚至我们聂家都只是他的爪牙之一，他才是一直利用你的人，也一直在利用我操控我，我们都是他的傀儡罢了。”

伊森和聂子穆的声音在虞曼鸢的脑中交错纷杂，声音越来越大，令她头痛欲裂。

喧嚣中，她的心极速向无边的深渊坠落。

“你还好吗？"裴舟低缓的声音像是一把手，及时将她从深渊中托举，把她的灵魂拉回尘世。

“没事。”虞曼鸢道。

透过后视镜，裴舟看见虞曼鸢脸色苍白，不知是晕车还是心情不豫，她完全失去了骄矜，像是一只被拔去了羽毛的孔雀。其实裴舟完全可以直接忽视一切，管她晕车还是什么，反正他要做的只是径直开车回白楼，剩下的就与他无关了。

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趋势他将车头调转，向另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驶去。

阴云从天际东方翻涌而来，世界的颜色很快变得黯然，海岸大桥上的行人都行色匆匆，唯恐被即将到来的暴雨截住，唯有一辆黑色的车在桥边停住。

虞曼鸢环臂坐在车内，侧过头望向桥下被风吹起层层深褶的海水，尾音上扬，显出疑惑：“为什么来这儿？”

“看你脸色不太好，来这儿透透气会好点。”说完，裴舟就打开车门下车。

虞曼鸢隔窗望着裴舟站在栏杆边的背影，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在暴雨来临前顶着风站在桥上透气，这这个人的想法还真是与众不同。

但鬼使神差地，她走到裴舟身边站定，酒红色的裙角被风吹得飞扬。

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往望向远处灰蒙蒙的海水，和宛如裹尸布般惨白的天空。

良久，虞曼鸢开口问道：“你在聂子穆手下干几年了？”

“快两年吧。”裴舟答。潮湿咸腥的海风似乎将他的繁杂心绪卷走，他双臂搭在栏杆上，身体放松前倾。

“这么短的时间就让他重用的人确实不多，你算一个，先前的阿平也算一个，只不过——”虞曼鸢怅然轻叹，“可惜了。”

裴舟知道虞曼鸢未说出口的下半句是什么——可惜了，却是警察安插进来的钉子。

他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的东西，强摁心中刺痛，语气不改地试探：“阿阳的弟弟也是吗？他真的埋在花圃？”

裴舟当然心知肚明阿阳弟弟的死，和他身份完全没有关系，但却想借这种不经意的交谈打探出他想知道的事——如果虞曼鸢昨天说的是真的，那么秦良、曾建平的遗骸会不会一样被埋在那片花海下？

虞曼鸢先是一怔，接着哧地笑出来，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