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楼
午夜,月光透过污浊的玻璃照进水泥地,如洒下一地泛着寒光的银尘。窗外风声骤起,树梢投在地面上的影子如鬼魅般张牙舞爪地摇曳着,寒冷潮湿的空气中夹杂了浓浓的血腥味。
地面上,体型微胖的男人身体因极度痛苦而扭曲成一团。
“阿平,你最好老实招了吧,看在这几年的情分上我会给你个痛快。”
被叫作阿平的男人吃力的抬起头,目光直逼蹲在他面前的男子的眼睛,吐出一口血沫,扯着嘴角嗤笑道:“聂子穆,我到你身边第一天就想到过会有这一日,就算我死了也会有人继承我的遗志,善恶有报,你们这群毒贩的下场不会比我好。”
俯视着阿平的男子听完这番话简直要笑出声,死到临头还和他一个毒枭讲善恶报应,这群自诩正义的人真是可笑。聂子穆站起身,像踢开垃圾一样,随意将面前几根被尘土和血渍包裹的断指踢远,将□□掏出来对准阿平的脑袋。
聂子穆的手下尚伟见状眼珠子一转,起身指着角落里的人:“聂哥!光是阿平一个人布不了这么大的局,这次走货的除了阿平还有那小子,难保他到底干不干净,说不定都是条子的人,不如我把他一起毙了。”说罢,尚伟也掏出抢来,黝黑的枪口直指那人太阳穴。
男人自月光投下的阴影中缓缓走出,清俊的面庞没有一丝波澜,他斜睨尚伟一眼,尽管他的眼神平静得毫无波澜,但不知怎的,尚伟总是能从他的眼中读到某种不屑——像是猛兽看待虫豸,尚伟最恨的就是他这幅高高在上的样子。
阿平大笑起来,“没错,裴舟和我都是警察,哦对了,与这次走货有关的还有白楼那娘们儿,我们都是一伙的,聂子穆,你最好把我们都杀净,不然迟早有人替老子报仇!”
“二哥,这次咱已经折了好几个弟兄了,我说句公道话,舟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他要是条子的人一年前就不会卖命救咱俩,尚伟这小子和舟哥结仇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看他就是想公报私仇。”聂子穆身旁,另一个眉眼与他有几分相像的男人俯在他耳边耳语道。
聂子穆以审讯者的姿态凛冽地凝视裴舟半晌,将枪口调转对准他心口,寥寥几句话仿佛变成刀锋,想将裴舟剖开看个清楚,“阿舟,你有没有什么想解释的?”
裴舟仍是一派波澜不惊的神色,坦然开口:“聂哥,这次出事蹊跷,我提前没发现端倪确实是我大意了,但其他的事,不是我做的。你要是不相信的话要杀要剐也随便你。”
聂子穆与他对视良久,嗤地笑出声来,冲他招手示意他到跟前来,“我当然信你,阿舟,还没开过枪吧?”他把枪柄转过去,下颌向阿平的方向一扬“你来,把他杀了。”
裴舟瘦削的身形有一瞬间僵住,但异色只是一闪而过,并未被人察觉,接过枪将枪口对准阿平后,裴舟听见心跳的声音,他分不清这战鼓似的心跳声究竟是属于谁的,阿平?还是他自己?
“怎么?不敢动手?”聂子穆笑道。
裴舟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猛吸几口后,他隔着缭绕的烟雾与阿平对视。借着月色,裴舟看清他因牙齿被生生拔掉而凹陷下去的脸颊;看见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也看见他的眼神——决心赴死的眼神。
“老子跟你同归于尽!”阿平嘶吼一声,猛地撑起身子向裴舟扑过去。一切快得不可思议,谁都没有想到受尽酷刑后,像一条被剥了皮的狗一样残喘的阿平,居然能有这样惊人的力气。
几秒后,裴舟愣在原地,望着枪口的一抹余烟,尽管掌心还残存枪托的余温,但他却更清晰地感受到腻在手掌和□□间的冷汗。“阿舟,枪法不错嘛。”聂子穆眼中露出赞赏的笑意来,目光瞥见插在裴舟肩窝的匕首后,又关切道,“没事儿吧?一会儿让他们给你包扎一下,没想到他手里还有刀。”
裴舟才终于感觉到肩头传来的痛意,这种瘆骨的痛楚顺着肩膀蔓延到他心头,令他很想跪在地上恸哭一场,但裴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该带上那张若无其事的面具,冲聂子穆说,“不妨事,聂哥,我把这儿清理了吧。”
“不用,让他们弄吧,”聂子穆稔熟地抽走裴舟手中的烟,就着吸了一口,“我要回缅川一段时间,这趟你就不用跟我走了,让尚伟和聂铮送你去江市,我有别的活让你做。”
“什么?”裴舟问。
提到那个名字,聂子穆的眼中添了几分难得的柔软,“曼鸢那儿最近怕是也不太平,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得有人保护她。我信得过你,正好你也得养伤避避风头,就去白楼一段时间吧。”
两小时的车程,车内始终沉默无声,只有引擎的轰鸣。
尚伟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裴舟,他靠着椅背缩在车门边,发梢微蜷的长发顺着他额角耷下来,遮住一只眼睛,一向冷硬的眉眼中此时尽是惫色。尚伟的心中终于燃起报复成功后的快感,冷笑道:“舟哥,这次聂哥可是给你找了一份轻松好差事啊,”
裴舟涣散惫懒的目光重新凝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