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宫市

数日后，殿前司指挥使廖允恒接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任务，他带领着禁军在雁鸣山脚下的一块空地处保护着陛下和宫里的宫妃贵人，让他们在这里举办“流萤宫市”。

落日余晖下的雁鸣山，草木已分不清各自是哪种绿，全都换成浓浓的墨绿，再勾勒上一层细细的金边，在一片苍茫之中氤氲着晚霞悠然又不耀眼的光芒。

三月拾花酿春，六月流萤染夏。这块空地是林苒芝和萧瑾晗为暮云阁选址时偶然发现的，当她在翠微宫为如何办好宫市一筹莫展时，她忽然想起了雁鸣山。

宫里的女人自进了宫便再难有机会出宫，她们的头顶只有紫微城那块方方正正的天空。如今借着宫市的机会，能到这野外来看日薄西山、流萤倾飞，她们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纷纷拿着罗扇来扑流萤。

宁妃走在草地上，看着一顶顶白色帐篷被支起来，帐篷下是宫妃们自己精心装扮的“铺位”，帐篷之间悬挂着仿若繁星的烛火宫灯，心里倍感欣慰和松快。宫妃们有的贩卖自己的旧物，有的扑着流萤，在日暮之下美好得仿佛与紫微城毫无关联，她之前所有的忐忑和不安也都在这美好中消失殆尽。

她对走在身边的林苒芝笑着说道：“还是苒芝的主意好，一来让宫里的姐妹只贩卖闲置的旧物，便断了那出去搜刮惹事的源头，二来将这宫市放在雁鸣山，不仅省了宫里的置办，还能让姐妹们出来赏景，姐妹们常年呆在宫中，这样的机会可比什么都难得。”

林苒芝在一旁轻轻笑道：“姐姐莫再夸赞苒芝了，苒芝的主意再好，可如果没有姐姐去操办这些细节也就只是个主意。所谓‘知易行难’，出主意不难，难就难在把主意化为实处，姐姐才是心细如发、聪慧能干之人。”

“可是姐姐再聪慧再心细，如果没有苒芝的主意那也是无源之水。”宁妃轻声笑道，“何况此次若是没有瑾晗向陛下上奏疏，让陛下知道如今民间对宫市已是怨声载道，陛下也不会下令一律不许向民间采买，否则这只贩旧物的规则也难推行，说来说去此次都要多谢你和瑾晗。”

对于宁妃说了许多次的感谢，林苒芝轻笑着叹道：“姐姐就不要客气了，姐姐与夫君自小一起长大，既照顾母后又照顾夫君，在夫君心里姐姐从来都是自家人。父皇把宫市的重任交给姐姐，即是个考验也是个机会，夫君哪有作壁上观的道理？何况夫君也不只是为了姐姐，宫市已经成为上京的一个顽疾，他早就想把这顽疾去掉，这次就算是借了‘宁’妃姐姐的东风，还上京百姓一片安‘宁’吧。”

她笑着说道，把两个“宁”字说得尤其重，让宁妃不由得轻笑出来。

雁鸣山里的暮色越来越浓，萤火虫在草木间时隐时现，仿佛少女捉摸不定的心思。

林苒芝陪着宁妃在宫妃们的“摊位”前流连忘返，萧聿珩则看着眼前的新奇之景心生赞叹。

他边走边对身边的萧瑾晗笑着叹道：“没想到这次宫市被佳洛办得这么好，往年的宫市不仅劳民伤财，还纷争不断，今年当真是一片和谐，消除了民愤不说，还能将宫中那些沉积的旧物盘活，真是一举两得，朕果然没有看错佳洛。”

萧瑾晗也举目望了望周围一切，他对萧聿珩欠身说道：“能得到父皇夸赞是娘娘的荣幸，娘娘的心血总算没有白付。”

“她的心血固然没有白付，可是没有你和苒芝恐怕光有她的心血也不够。”

萧聿珩轻轻扫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听佳洛说，这次宫市的主意是苒芝给她出的，朕只当她最近勤勉会赋诗了，没想到在这事上她还能有如此智慧，不仅能想到用贩卖旧物来替代采买，还能想到将宫市移到宫外来，这看似简单的一移，却省却了宫里特意为宫市进行的布置，省了不少花费。这主意不仅需要智慧还需要魄力，朕当初还担心她担不了王妃的担子，如今看来是朕多虑了。”

萧瑾晗听着萧聿珩对林苒芝的夸赞，恭恭敬敬地答道：“父皇谬赞，苒芝谈不上什么智慧，更谈不上魄力，她不过图一时新鲜有趣，这主意也不是什么难想的主意，换做任何人都想得到，只不过恰巧被她撞上罢了。”

他一脸的谦虚样，让萧聿珩不由得笑道：“你倒是谦虚，自己的王妃美丽聪慧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有什么可谦虚的？不过你说的也是，这主意确实不是什么难想的主意，如果没有你在后面给朕上那奏疏，苒芝这主意也难成行，说来说去，没有你也就没有她。”

“儿臣与苒芝夫妻一体，她的事自然就是儿臣的事。”萧瑾晗沉声说道，“更何况宫市早已形成民愤，儿臣也不过借着这次宫市想让民间的事情上达天听。这次宫市办得好，归根到底仍是靠父皇，没有父皇，这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宫市不是想改就能改的。”

对于萧瑾晗的沉沉道来，萧聿珩深深叹道：“一次宫市办得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绝了宫廷向民间盘剥的根由。这宫市是太宗当年定下的，朕许多次想改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没想到这次不仅改了还能从根子上断了，你、苒芝还有佳洛办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