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华楼之会
回到王爷府已是丑时,七王爷田泪卿顾不上休息,立刻下令:“连夜提审名剑门!”下令之后,他快速穿戴整齐,召齐黑白双煞并手下一干人等,会聚审讯堂。
坐在审讯堂的大椅上,眼看着森严的时刻雄狮分立大门两侧,墙角的滴漏一滴一滴敲打着肃静的空气,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周遭,田泪卿内心波澜起伏不已。他从未想过在这个世上,自己居然还有除妹妹之外的血缘至亲,他更没有想过,过去多少个自以为孤独的日日夜夜,居然有这么一个人,费尽心机地替自己谋划筹策。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这个从未谋面的姨娘一面,他从未见过她。也许在多少次万众簇拥着自己的光辉时刻,那一双热切关爱的眼神就那么静静地藏在某一处不为人知的角落,他却从不知道。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想清楚该怎么做。他决定一定要保下这个姨母。他不能私下见面,那样反倒是给人以口实。他应当通过审讯,把一些事实情况稍微歪曲一番,看看究竟能够替名剑门开脱到何种程度,再谈下一步计划。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田泪卿心里焦躁起来。他有些坐立不安。提审一个犯人有这么难吗?或许是自己太着急的缘故?他看了看左侧的黑鹰和右侧的白驹,这黑白双煞都目不斜视地肃然站立着,田泪卿觉得好无趣,不由得站起身来,背着手在高台上走来走去。
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田泪卿立刻精神振奋地一甩背后披风,正襟危坐在大椅上,热切地望向门外。来人急匆匆地闯进大厅,扑地跪倒。眼见着只有这个传讯的来报,田泪卿心里顿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但他不肯相信这种预感,只好静默地坐着,用力控制好自己的呼吸,静听来人回报。
“回王爷,犯人听说您要连夜提审他们,已经全部咬舌自尽了!”
田泪卿腾地一下子从座位上坐起来,两眼发直,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半晌,他艰难地吞咽一口唾沫问道:“为什么?”
“回王爷,那个贼头自尽前号召她的贼众们说,此间心愿已了,七王爷心狠手辣,与其被严刑逼供,不如一死。”
田泪卿右手抓扶着椅子使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不至于倒下,旁边的黑鹰看出情况不对,准备伸手来扶,被田泪卿一个眼神瞪了回去。田泪卿颓然坐回椅子上,闭上双眼,用左手拇指食指轻轻揉着额角。终于,他说:“带我去看看他们吧。”
在阴暗潮湿的监牢里,微弱明灭的火光下,血腥味焦糊味充斥着的走廊中,哭喊嘶吼交融的空气里,田泪卿看见了那一具具胡乱堆积在蟑螂老鼠乱窜的地上的尸体。他们是注定要被扔进乱葬岗的,或者还会被暴尸街头,以警世人。田泪卿问:“哪个是贼头?”
“回王爷,那个毁了相貌的便是。她在出降前已经自毁容貌,不知为何。”
田泪卿走上前细细打量着,强忍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他们还说过什么吗?”
“小的不敢说。”
“说!”
“她临死前大呼说道,她们已然出降,七王爷白白捡了这一大功劳,却连面见的机会都不给,是蔑人太甚。她还说,七王爷莫要看今日风光,说七爷朝廷无大臣交结,宫廷无内人相应,朝外无兵权在握,一旦有变,必当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田泪卿沉默半晌,终于冷笑一声:“人各有志而已。”转身大踏步而去。
田泪卿心里清楚,这位姨母至死都在精心为自己谋划着,如若自己在此时痛哭流涕为她争取什么,反而非她所愿。她之所以自尽,必然是已经料到田泪卿必然会为她开脱,为避免卷入麻烦,干脆一了百了。此时田泪卿反应越是淡漠,越是这位姨母所希望看到的。
回到府邸已是卯时,田泪卿抬头看了看初生的太阳,回头对黑鹰吩咐:“巳时叫我。”然后便拖着疲惫的身躯进了房间,直挺挺撂倒在大床之上。当被子蒙上的时候,田泪卿才感觉到无尽的自在,似乎无穷无尽的委屈全部都在此时翻腾出来,于是憋了一肚子的泪水忍不住汹涌而出。在外面时不敢想的,不敢做的,全都在此时一个劲儿地肆意流淌着。
过了不知多久,黑鹰在外面敲门。田泪卿知道是时候去赴太子之约了,便简单装束了一番,带着黑鹰,轻车简从前往。
聚华楼是京城里相对繁华的一处酒楼,既不显耀,也不低调。太子约在此处,显然是希望能以和气的姿态来商量事情。然而站在聚华楼门前,田泪卿却犹豫了。他努力地理了理思绪,这才慢腾腾地挪步上楼。
太子田信比他积极多了,早早就等候在这里。田泪卿觉得有些尴尬,赶紧快走两步入座。田信笑呵呵地一拱手:“七弟来了,坐。”
面对着田信的满脸笑容,田泪卿有些不知所措。平心而论,这位四哥对他还是很好的,他并不想与他交恶。他所希望的,是这个大度宽容的四哥,还能和以往一样让着他。他觉得凭四哥的心性,多说几句好话,达成目的应该不难。
“七弟,四哥敬你一杯。”田信亲手给田泪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