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约定

呆，凌云度都还在等她的反应。他想看到自己对他的话的态度！

“好吧。”叶小七假装软了下来，似乎下定了决心：“如果你这次帮了我的忙，让我从这稀里糊涂的亲事里解脱出来，我就对你说实话，把我的事说给你听。”反正话语的真假只有鬼知道。

没错，只有鬼知道。叶小七自己都未必清楚。在世上混的人，只有完全把自己也给骗过，才能不露痕迹地骗过其他人。她知道，自己又得开始编故事了。

“倒不必这么绝对。”凌云度笑了笑，依然是恼人的水波不惊的模样：“当初我好心让你住进了我租下来的这个院子，原也没指望你如何报答。然而这六个月来，三天一惹事，五天一闯祸，你何曾消停过？当然，我既然最后都帮你圆了场，这些过往倒也不必计较。”凌云度重新把水盆里的毛巾捞起拧干，伸开铺展在院子里撑起的线绳上，背对着叶小七说道：“当然我也未必非得听你跟我说你的故事，然而以后再想让我摆平你闯的祸事，需拿一句真话来换。”

每次说一句话，累加起来成为一个圆满的故事，稍有偏差便可探出真假，这可比一次性地编一个完整的故事要难多了。凌云度对她的不信任，可见一斑。

叶小七咬了咬唇说：“就是说，以后你再要帮我忙的话，将不再是人情，而完全成了交易？”她知道自己有些不讲理，但她必须要这样说。只有把对方刺激得彻底，才有可能令其收回刚才的话。而且，凌云度今天的话听起来有些伤人，使她本能地想要反击。

然而叶小七没有意识到她的话也很伤人，因为凌云度的要求其实并不过分。

更何况，如果她收敛了性子不去惹事，根本不会给对方听真话的机会。而如今她如此这般垂死挣扎，只能说明那些麻烦切实都是她有意为之。

凌云度莹白修长的手指从搭着毛巾的线绳上滑落，在毛巾湿润的边角处停留了很久，直到上面的热量一点点地蒸发殆尽。他攥紧了一个角使劲地捏了捏，骨节分明的手上微微有青筋暴出。片刻之后，他轻轻松松回身，脸上依然挂着千年不变的微笑：“你非要这么理解的话也可以。”

叶小七点了点头说：“好。那好。”她抬眼看向远处的天空，天上万里无云，就像是一副湛蓝色的安静的图画。她想起了昨晚的梦，当时看到凌云度那飘零无着的身躯如同枯叶一般坠落，心里就像是被谁用重锤狠狠砸了过来的感觉，现在想来竟颇为讽刺。她略微思考了一下说：“我本生于富贵人家。”

凌云度“嗯”了一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可叶小七却摇了摇头说：“我已经说了一句真话了。你也得兑现你的承诺，帮我把这门亲事给解决了。”

这就有些近于耍赖了。凌云度笑了，也许略带着几分讽刺和自嘲。叶小七眨眨眼睛看着他，特别坦然，高高扬起下巴无惧地对视着。

“走吧，算卦赚钱去。”凌云度显然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进屋收拾了平日里讨生计的一筐东西背在身上，“刷”地一声打开折扇，贴于胸前轻轻摇起，微微前躬着上身向院外走。到了门口，他又回头看了看还呆在原地的叶小七，笑了：“你不去？”

语气轻松得就好像方才那一番讨价还价根本不存在。

“我……我现在不想出去。”叶小七闷闷地说。

凌云度亦不强求：“那我先走了？”

“好，你走吧。”叶小七抬起头向门口看了一眼，又不经意似的瞟了瞟隔壁院墙处胡小花家的房子。见凌云度出了门，叶小七连忙快步跑到门口，关上了院门把耳朵贴在缝隙处听着动静。

此时天已大亮，小巷子里家家户户都开始有了走动之声，叶小七听到有人来回向凌云度打着招呼，而凌云度也在一一回应。

“凌先生！”果然，隔壁小花娘还在门口等着呢。叶小七心情紧张，愈发把全身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耳朵上，要听听凌云度究竟如何应对。

“大娘早上好。”凌云度很有礼貌地问好，又补充着夸了一句：“大娘的绣活可真是出神入化，只是这早晨有些冻人，大娘的手都冻得红了，为何不进屋烤着炉火做活呢？”

“凌先生真会说笑，我们穷苦人家，哪来的福气天天围着炉子转呢？叶小公子呢，今天怎么没见他和凌先生一道出来？”

“小七啊，他今早出来了一趟，回去就说要准备一些聘礼什么的。大娘你放心，小花的亲事，包在我身上，我愿意来做这个媒。”

叶小七听到小花娘略带尴尬却朗声的笑音：“看来叶小公子已经把事情和凌先生您说过了，而且还确实当了回事。既然这样，那就多劳凌先生费心了。”沉默了一会儿，凌云度问：“大娘还有事儿？”

“咳咳，是这样。如果昨晚是凌先生把小花带走了一夜，我们绝不敢多说什么，凌先生嘛，是我们大家都信得过的人。可是叶小公子的传言太多，又听说……好像那方面……也不知道干不干净，谁也难保他到底有没有对小花做什么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