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
听见人来,正想开口说:邀去后衙歇息。
要知道这是公署,非官身文书不得进入,魏无涯竟视若无睹,径直传人:“既到了就带过来。”
师爷暗中递个眼色,王方誊悄悄摇头,示意他照办,自己存了一段好奇,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把他迷得五迷三道。
只见一个轻纱雾拢般的粉色身影,顺着抄手游廊,从花窗那头慢慢到了门前,日头筛在她背后,只见亭亭一个身影,在门槛外立住脚,娇声道:“将军好没规矩,也不看这是哪里,只当是自家府里,容得了我肆意进出嘛!”
声如黄鹂,啼于耳边,如此娇嗔,别说旁人,就连魏无涯也大吃一惊,想不到她竟还有如此一面?
一时好笑,又竭力忍住,配合她演下去:“你要不怕晒,就在那里站着等。”
想别人受宠,男人无有不依,偏他总是对着干。亏得她这一路,思来想去,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挑个最能展现娇宠的开场白。
于是轻提裙摆,迈进门内:“那不行。晒得眼前发晕,将军又要不准我出门,那可就白来一趟了。”
进门见一屋子人也不怵,大大方方含笑行礼:“见过诸位大人,妾身进来找个地方躲阴凉,必不出声,不扰诸位商议正事。”
她匍一进门,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待见她一笑,越发娇媚难言,纷纷拱手还礼。
王方誊暗中打量她一番,就调转目光,看魏无涯含笑招手,满是宠溺不在乎的意思:“你过来。”
“既叫你,自然不让你白来。这位是王大人,这是禹县十年来人口户籍卷宗,你要找你哥哥,央王大人出马,可比缠着我有用。”
“当真?”清波不妨他有如此安排,一时喜出望外,对着王大人便拜下去:“妾身哥哥在禹县失踪,下落不明,还请王大人多多费心。”
她的喜悦激动不似作假,王方誊一面观察,一面道:“夫人快快请起,夫人但有驱驰,下官自当尽力。”
一时问起兄妹二人哥哥来历,才知道竟是这样的身世。
众人听得分明,于是迟疑道:“……如此说来,将军同夫人在京中便是旧识,直到梁州才又重续前缘?可见缘分天注定,该是你的,便是天涯海角也能相遇。”
却见魏无涯无奈一笑:“哪是什么注定!还不是女子与小人难养,她听说公主与我恐有婚约,才闹出这许多事情来,我只不跟她一般见识罢了。”
众人一听话音,便揣测出往日的流言来,有人壮着胆子追问,魏无涯也不见恼怒,失笑点头:“……身正不怕影子歪,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理这些闲言碎语干什么。”
众人只是将信将疑,便等着日后看他自证,于是略说几句,便收起心思,纷纷调转话头。
这边王方誊指着书上记载,呈于清波过目:“……在这里,这是县里的户籍档,的确记着乔清湛从京师流放到此,加固城防,后来在混战中失踪。”
和当初得到的消息一样,并没有什么新的进展,清波正觉失望,就听魏无涯道:
“我听说,当年一战艰辛,城中将士和民众一同守城,好些人都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战后清理善后,却因为难度大,人手少,草草了事。遇着难以辨认,没人认领,或是找不到下落的,一律做失踪处理,所以这失踪人口才会高达九百二十一人。”
在场诸人不敢接话,王方誊更是心中发突:“将军有所不知,并非我等善后不力,只因当年一战实在艰辛,大火烧死民众数千,好些尸首面目全非难以辨认,这才有此……”
“我若没记错,前任知县马青山就是因为贻误军机,致死伤惨重才叫革职查办,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王大人也就此走马上任。”
他口气寻常,王方誊却额上冷汗直下,呐呐道:“将军、将军统帅雄兵,下官只是一介文臣,还请将军不吝赐教。”
魏无涯顿了一息,将诸人神色尽收眼底,才慢慢道:“前事既出,再追究无益。乔清湛是朝廷官犯,自然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岂能如此草率作罢。当年或有错漏,如今你既已经接手,也当尽力补救才好。”
听他话音,并没有深究的意思,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只为寻人下落。
能让魏无涯为她出面,王方誊不由对这女子刮目相看,同时心中也是一松,连忙拱手道:“多谢将军提点,下官明白了,定当竭尽全力,把事情办好。”
至于怎么办,人要怎么找,自然要商议出个稳妥的方法。
魏无涯见事已了,便起身道:“驿站的床太小,我一夜没法伸腿。你后衙有地方吧?带我再去补一觉。”
“有、有。”王方誊不假他人,亲自把人往后领:“听说将军驾临,我一早命人收拾出来,换上玉簟竹席,置了冰鉴,凉爽适宜,就是正午不会觉得热。”
绕过回廊,见魏无涯不置可否,又试探道:“待下官拟出几种寻人的法子,呈请将军过目,还请将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