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别情三人再分道(二)
认真的?你开玩笑的吧!盟主令不是早随着上任盟主坠崖亡佚了吗?”
“我救了他,他送我的。”
“他还活着?”
“对啊,他现在住京城北大街芷汀别苑,你要是想见你爹,就赶紧去。”
“谢师父。”薛无咎一溜烟似的跑没影了。
任重转向凌婳:“怎么,不敢?成为武林盟主只需要三步,第一步是拿到成为武林盟主的资格,第二步是认为自己可以成为武林盟主,第三步就是成为武林盟主。如今你已经有了这个资格,只要你答应,第三步很快就能迈出去。”
“可否借一步说话。”
“用不着,你不用顾忌我的徒儿们,他们的战场在庙堂之高,而你的归宿在江湖之远。你们之间永远不会有利益纷争。”
“好,多谢道长,我会去做的。”凌婳双手捧着盟主令,双膝跪地,拜谢道。
她把混着肉糜的米粥喝完,天色渐暗,篝火摇曳,风过发飘飖,眼神中隐隐透着坚毅和顽强:“感谢各位救命之恩,只是我不愿在这里打扰了,我想去做我想做的事,我们江湖再见,再见之时,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又是一个黑夜,又是一次她人生中的重大转折。三年前她身上的衣服不是她自己的,如今依然不是。
当年她没有尝到的糖葫芦,如今依然没尝到。
不同的是,三年前糖葫芦一文钱一串,如今已经涨到三文钱一串了。
三年前的糖葫芦和现在的糖葫芦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味道变了吗?
她没尝过,也不太想去尝,总是好奇,却也总忍着不吃。
“都吃好了吗?”
任重极有耐心,抱着孩子,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直等到了天色完全昏黑。
饭菜的香味淡了,溪水冲刷掉薄薄的一层油水,瓷碗又黑亮如新。
“吃好了。”萧错把洗好的餐具放回原位,回答道。
“那我们就聊会儿天儿——你说这飘风流絮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风停的时候。”
任重笑了一下:“对,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时运比努力更重要,可是你不能只会等待,它来的时候,你要抓住它。太子一死,夺嫡之争就会开始,夺嫡开始,朝堂必乱,加之大河洪水,江南饥荒,官员贪腐,起义必将暴发,他们需要一个领导者,如今有故人作陪,江南很美,青春作伴好还乡,你不去吗?”
“师父,你不跟我们一块去吗?”
“不了,做帝师的,自然要有做帝师的姿态,把自己搞得神秘些才好,我留了很多钱给你,钱能买到人心,助你一臂之力。不过真正能留住人心的东西还是人心。孩子我替你照顾,我们还会再见的。”
“拜别师父。”
任重一手抱起幼儿,另一只象征性地拿起竹竿充当盲杖,逐渐融入茫茫夜色。
若有落红着于衣,此间山水任尔描。
萧错逐渐回忆起十三岁那年第一次遇见任重的情景,那是他刚醒来的时候耳边听到的第一句话。
他晕倒在路边,被任重救起,又幸运地拜了师。
他从没问过任重为什么,因为将心比心,身份互换,他也会这么做。
总之,他很感谢任重。
他的师父很独特,经常说一些他从来都没有听过的话,做一些他认为不可思议的事。
“乾坤之大,草木之青,没有什么是我不喜欢的。”
萧错不屑。
天下肮脏事多了,怎么会有人这么乐观?
任重的确是个瞎子,萧错见过他不遮眼的样子,他的眼睛确实无神。
可事情怪就怪在这里,医家所说——望而知之谓之神,任重看病的时候,往往病人一进来,他就知道人家得了什么病。
可他是个瞎子,于是萧错开始怀疑任重,他到底是谁?又为什么收自己为徒?
他问了,任重吊儿郎当地答:“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呗。”
萧错知道自己问不出来,可是怀疑越来越重,任重很有钱,萧错甚至认为他私造银票,扰乱市场。
萧错问他多少岁,他说他七百多岁。
萧错问他的身份,他说他是天上的星星。
疯子,这是萧错对任重的初印象。
不过后来他就没在这么想过了。
萧错在冬日里扎着马步,一动不动。任重在屋里裹着被子睡得天昏地暗。神奇的是,一但萧错悄有懈怠,任重的声音立刻就会传出来,唠唠叨叨地磨人耳朵:“若有落红着于衣,此间山水任尔描。”
他就说这么一句,也只说一遍。
我来这里,是要做帝师的,如果你允许花儿落在你身上,不把它拔落的话,那么整个天下就是你的,任你描画。
只不过江山——要用风雪来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