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
后来陈逝想自己是怎么熬过去这段时间,大概还是靠手中的画笔。
在顾琴芝去世之后,他参加了葬礼,在灵堂见到了难得一见的陈佑宁。
陈佑宁倒没有表现出令人作恶的痛心疾首,应该说他想做也做不出来。
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只是望着那张黑白照,深深叹了一口气。
下一刻他转头就看到了陈逝,并惊讶地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和当初的顾琴芝一摸一样。
而他却不能像当初对待顾琴芝一样对他,他的孩子已经成年,已经大学毕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
陈逝的视线落在这个名叫父亲的人身上,好像穿透了他的身体,望向了这个人背后的折磨着妈妈的时光。
他曾对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煎熬深恶痛绝,劝说顾琴芝离婚,都被她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而如今想来,也许她的心早在很多年前就死了,只是为了他才苦苦支撑那么多年。
许久没有进食的身体僵硬,思考起这些事还是异常灵活。
陈逝不知道这是不是对他忽视母亲的惩罚。
陈佑宁面对着被顾琴芝养出来的现在宛如死尸的孩子,不禁生出几分心悸,有一瞬间甚至后悔这些年放任陈逝跟着顾琴芝毫无作为。
他咳了咳,递出一份合同,“这是你妈妈转让给你的股份,我看过了,账面没有问题,你签个字,算是她留给你最后一点遗产。”
彼时陈逝已经哀莫大于心死,闻言还是眼睫轻颤,他抬起手没有接过合同,而是朝陈佑宁走进几步,在对方疑惑的眼神里用尽全力地朝陈佑宁轰了一拳。
拳风魂飞,陈佑宁狼狈倒地,只听得见一声咔嚓,脸骨也许是轻微碎裂,目眩耳鸣,只感觉嘴里满是铁锈味。
平日养尊处优的男人何曾受到这么猛烈的□□攻击,趴在地上几乎要将肺咳出来。
陈逝也不急,就站在他妈黑白遗像前,俯视着陈佑宁,眼里满是冰冷的怒意。
他等着陈佑宁稍微缓过来了,慢慢地蹲下身,紧盯着中年男人惊恐的面容,按住陈佑宁想要后退的手,平静道:“我妈留给我的遗产是股份,而留给你的报应是我。”
言罢,手腕青筋暴起,伴随着陈佑宁控制不住地大叫,竟生生把陈佑宁掰骨折了!
而后他才拿起早就应该入手的合同,向后退了几步,声音肃杀:“你最重视的东西就是公司,我会一步一步报复回来的。”
在陈佑宁痛到满地打滚,眼神恍惚里,陈逝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
“后来我就和我妈当初那样,开始学着管理公司。”
林绘点点头,对于这种畜生只打一拳然后捏骨折实属惩罚过轻了,得夺走他最重视的东西才算得上回敬了万一。
接下来又是长时间的沉默,林绘不由得捏了捏掌心里的手,陈逝眼珠一转,才又回神。
窗外雷声滚滚,屋子里只盛着泪水。
“……要不别说了,不差这一会儿。”
林绘刚才见识过陈逝深陷痛苦无法自拔的模样,哭得涕泪四流双肩颤抖,即便喘不上气的时候只能大口咳嗽,在心里燃烧着沸腾着的疼痛翻着肺脏,无论怎样都要发泄出来。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抚着男人的背脊,聊胜于无。
到最后,陈逝已经没有力气哭泣,但这痛楚会传染似的,一股脑给到了林绘。
她伏在陈逝肩上,默默无言地流泪。
她心里的后悔反胃到喉头,想说别讲了,只会让你难受的话就别说了。
于是她就这么说了。
哪知陈逝沉浸在回忆里的脑子霎时清醒,全身绷紧。因为离得近,林绘几乎能听见他牙关紧咬一瞬间的咯吱声。
过了好久,他说:“没有这个机会了。”
哭音咳嗽滚过的声带仿佛被沙砾磨过一般粗哑,林绘抱紧了陈逝,他们都知道有些疮疤揭开是为了换药。
“……不过我没有学着管理太久,”他握紧林绘的手,好像没了这手就再也撑不下去似的,“陈佑宁看不下去了,给了我妈的遗书。”
“说是遗书,其实也就是张便利贴。她说‘希望我能画出让所有人看了都能得到安宁的漫画’,我想已经失去了母亲的我怎么可能画的出那样的作品。”
“不是的……”
林绘立时就想反驳,却被陈逝的目光制止住了。
“我画不出来,但我必须要画。”
因为这是顾琴芝留给他的最后的心愿,他得完成。
“夏时霖也很奇怪,和我磨分镜的时候欲言又止的,还以为是我受的刺激太大,全发泄在漫画上了。”
陈逝回想起那段时间夏时霖在他身边犹犹豫豫的脸色,一副想说点什么又怕刺激到他的样子,还老是跟着他,恨不得晚上和他挤在一张床上,现在想想估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