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我者,亦是己身
顾静棠从没想过是丈夫要杀自己。
她如今能坐在这里,这样平静的和谢九娘回忆当年的事,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把我从山上推下去的人,是崔念慈。”
“原来是他。”
除了他还会有谁呢,谢九珠心想。
崔念慈的目的是什么呢,独占顾家?
那么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即使辉煌不再,可顾家的的确确属于崔念慈了,他赢了。
“当年,他向我娘求娶我却被拒绝了,我是独女。我娘怎肯让我出嫁,她一心要替顾家招赘。原以为崔念慈不会答应的。可他竟然答应了,后来我才知道当时崔家极需一大笔银钱周转。他们求到了顾家,我爹爹答应了,但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崔念慈要入赘顾家。那时候我真心喜欢他的,爹爹疼爱我,所以才这样做的。但崔念慈大概自那以后便恨上了顾家,恨上了我。”
顾静棠平静的述说着自己身上曾发生的一切,好似她不再是那故事的主人。
但崔家的窟窿不是那一大笔银钱就可以弥补的,崔家需要更多的钱,但顾家却不肯给了。
“于是他就要杀了我,提前得到顾家,这样才能去填补他崔家的窟窿。崔念慈从来没有真正在乎过顾家。如今的结果你也看到了,顾织气数已尽。有时候我也真后悔……”
后悔自己喜欢上了崔念慈,后悔没能看到他心里的不耐和对自己的怨恨。
谢九珠默默地听着,除了心疼做不到任何事情。
“从山上掉下来后,那些人还想杀我。我强撑着一口气跳进了河里,后来被我现在的夫君救下,这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顾静棠说得平淡,谢九珠却听得心惊胆战。
她所经历的事情无论是哪一步都是险象环生,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对了,我现在不光会织布了,还会做些简单的吃食了,我去拿些来给你尝尝。”顾静棠捧着肚皮站起来到一旁的架子上去寻什么东西去了,她雀跃的想要和熟人分享自己的成果。
“我娘要是知道我如今有这么能干,肯定高兴坏了。她原先一直嫌弃我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的。”
顾夫人肯定心疼坏了,谢九珠想到传闻中顾夫人哭瞎了的眼睛,心酸不已。
她不是嫌弃你,她怎么会嫌弃自己的女儿呢。
“来,你尝尝这个。做得粗陋你不要嫌弃呀。”
顾静棠如今不光是面目有损,她右手拿东西时也略微吃力,捧着个小食盒也颤颤巍巍。
谢九珠不敢去想衣物掩藏下的顾静棠身上有多少的陈年旧伤。
她这些年一定吃了不少苦。
顾静棠亮闪闪的双眸上,长长的睫毛蝴蝶似的扑扇扑扇。
炫耀似将食盒打开,是放得满满的松子糖。
“这能么能说是粗陋呢。”
一颗松子糖只有棋子大小,三角状琥珀色糖衣里凝着三四颗小巧玲珑的松子,糖色略显浑浊,一看就是自己熬制的麦芽做成。
捏起一颗松子糖,还不等放进嘴里。整个鼻腔就满是桂花的香甜。
里面混了桂花蜜,谢九珠敏锐的感受到了这独特的香气。
但含在嘴里慢慢融化的却是苦涩的滋味,谢九珠做不到去同情顾静棠。
她惋惜,难过。
却依然知道对方真正需要什么。
“味道果然很不错呢。”
谢九珠随即问她,为什么不回顾家。
“回去做什么?被人再杀一回么。”
顾静棠眼神暗淡了几分,“我爹已经没了,除了我娘,顾家再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东西。而且顾家已经发现我没死的事了。”
“顾家难道不知道崔念慈的所作所为?”
“知道又如何,崔念慈给了他们太多的好处。他们不帮着崔念慈害我就已是念及骨肉之情了,又怎么会替我伸冤呢。”
顾静棠眼睛四周红了一大片,“顾家的家产我不稀罕,就让给崔念慈吧,只盼着顾家的人能遵守承诺,让我把我娘带走。”
“你还和顾家有联系?”
顾静棠点点头,“他们已经答应我能接走我娘了,等过些日子我便和夫君回莲州去。到时候孩子应该也出生了,等我娘见到孙儿一定也会开心。一家人只要在一块,粗茶淡饭也胜过山珍海味。”
劫后余生,她还是那般天真烂漫。
想来是真放下了。
崔念慈非良善之辈,顾静棠的莲州之行无疑是与虎谋皮,其中艰险可想可知。
谢九珠不好劝她什么,只能盼着她得偿所愿。
“那你们什么时候动身,到时候我也好送送你。”
顾静棠告诉她,这种事根本说不清楚,快的话也许今儿夜里就要启程了。她夫君生意上的事琐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