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

“……再见。”

仿佛有扳手在旋转他的胃，他疼得弓起身来，跪倒在地上，微微喘气。

“23:50:13”

白字如是提醒。

他恍惚着看着倒计时，思绪飘到很远很远。

能在游戏里也挺好的，在那一望无际的蓝天下，他不用受病痛折磨、贫穷威胁，人们没了上下界的区别，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玩家。

他也可以以玩家的身份，与她说话。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愣。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呢……分明从高中毕业以来，就没和她联系过的，怎的这时开始柔肠百转。

他们就读于下界第七十一中学，学费与师资成正比，大多数人都不重学习，男孩子吸烟喝酒，女孩子则打扮得花枝招展。

在一众胭脂中，秦雪这素颜美女更是出众，且生来好动，人缘也极好，见到谁都能打一句招呼，简直是班里的小太阳。

太阳光太耀眼了，林轩一个喜欢隐身的社恐极少在班里与秦雪说话，怕她的光芒把自己一照，直接把常年隐在黑暗中的他照出光斑来。对其他人也是如此，林轩作为资深社恐，平时就缩在角落里默默读书，有时见那女孩麻雀般般在班里飞来飞去，眼见就要飞到自己身边了，便赶紧躲到走廊去，能清净一时是一时。

但秦雪仍会来找他，甚至还问过他放学要不要一起回家。他看着她的笑颜，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可是放学路上还是找不到话题跟女神聊天，秦雪倒是极擅长交际，再尴尬的气氛也能给她玩出花来，但不是那种聒噪的随便乱聊，秦雪情商很高，从不会说什么让他尴尬或不舒服的话来。他一边听着，一边捧哏似地笑着，任夕阳将自己镀上金边，阳光暖洋洋地融入他心底。

只是这美好的时光只撑了一周不到，她的父母没撑到她高考完，离婚了。那一天她笑得异常开心、简直开心得让人感到诡异，神情和语言也很是不相配，她笑着说：“我家没人给我煮饭啦，能去你家蹭一顿吗？”

她笑得让人心疼，林轩又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齐丽很高兴他有了朋友，摆出一顿堪比年夜饭的饭菜，弄得秦雪很是不好意思。

但她到底是要回家的，她跟他们家道别时，语气里的不舍简直要溢了出来：“谢谢呀，真是太好吃了！”他们又寒暄了一阵，秦雪赖了有十几分钟，终于转身走入黑暗。

林轩目送着她到家。他俩家就隔了几个住户，秦雪家里没有点灯——哪怕秦雪回家了，也没有亮出光来。

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他渐渐明白，秦雪也不是那个随处发光发热的小太阳，她亦身处暗无边际的宇宙里，每天用核聚变辛苦地燃烧着自己。

他心疼的同时，另一个想法却止不住地冒出来——她也不是绝对完美的，她也身处黑暗中，她也可以从他这汲取到温暖。

他终于觉得，自己有向她说明心意的底气。

那份底气永远死在了那个盛夏。

他的思想正乱飞着，忽有一双皮靴踏入他的视线，有只大手在他面前挥了几下：“兄弟，在吗？”

陈立？

林轩一个激灵，眼神一下戒备起来，他警惕地抬起头，见到的却是张外国人的脸。那人头上戴着个黑色护额，金发碧眼，皮肤却晒得极黑，笑起来时牙齿显得格外的白。但眉眼较近、鼻梁较高，应是欧洲或美洲那边的人。只是他中文说得极为顺溜标准，光听声音，还以为是官方电台的主持人。

那人见林轩不说话，便自我介绍起来：“你好，我是联合部队总部部长查理斯，这是我的证明。”说着，从胸前口袋掏出一枚勋章，联合部队的金色双枪标志被印在上方，甚是耀眼。

林轩淡淡瞧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再不理会他。

查理斯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他收起勋章坐到林轩身边，也不管林轩听没听，自顾自说道：“在收集到的所有游戏记忆资料中，我们发现，只有你在踩中雷区后还活着。我们想要提取你脑芯中的所有信息，来对比我们所提取的三百份脑芯信息，想以此找出差别、想出对策，以应对脑芯之乱。”

林轩这才抬起头来，正要开口，查理斯却抢先一步说道：“我代表联合部队全体人员向您保证，不会泄露您脑芯中的任何信息，会严格保护您的隐私。”

“就只是为了提取我脑芯中的信息？”

“当然。”

林轩淡然道：“你们的数据库，出问题了？”

查理斯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现在信息传输，会有风险么。”

“……什么？”

联合部队作为世界上最权威、最具强制力和公信力的公安组织机构，早期与脑芯安全中心签订协议，有权知晓所有用户的脑芯密码。但为了保护公民隐私权，除了脑芯主体犯罪或需协助案件调查，非必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