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象丛生
。”
“阿……宁……”皇帝低声开口,眼中蓄起水光。
皇后俯低身子,耳朵靠近他的嘴唇。
“陛下,臣妾在。陛下想说什么?”她的手心轻轻揉着皇帝起伏不定的胸口,将声音低了又低。
皇帝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他慢慢转动眼珠,望向卧榻外,他处理朝政的书房的方向。
“陛下找什么?”
皇后顺着他的目光,透过屏风望过去,看见摆满了书和奏折的桌案。
“诏……诏……”
他神色激动,胸口剧烈起伏。
“好、好,臣妾明白,诏书。”皇后起身,走过去,绕着书桌走了两圈,翻了翻堆积如山的奏折,又翻找了笔筒、镇尺,都没有找到诏书。
“下、下……”皇帝的手指动了动,指向了书桌下方。
皇后会意,蹲下/身体,伸手摸了摸书桌下方,果然碰到一处凹凸不平的地方。她转了转那块凸起,桌板松开,里面掉出来一份用黑色布袋包裹着的东西。她站起来,打开,里头赫然出现一份黄色的诏书。
她拿着诏书走回去,坐在皇帝身边,打开看,轻声念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在位二十载,遭天下动荡、民生百难,然得祖宗庇护,危而尚存。《春秋》之义,立子以贵。五皇子珏,崇执谦退,天纵英才,品质冲华,神鉴昭远,宜升上嗣,养德东宫。其以珏为皇太子,待朕百年,册命承天。”
皇后微微笑着,将诏书合上,看着皇帝——
“陛下,这诏书,臣妾写得如何?”
面色苍白的皇帝,从她念出第一个字开始,眼瞳中尽是不可置信。他留在桌子底下的诏书,虽然也是册封李珏的,但内容却大相径庭。皇帝深知,李瑾和李玙都有强大的母族撑腰,若他二人其中一人继位,难免兄弟相残,皇后在宫中的地位也岌岌可危。病入膏肓的皇帝,对这位自己亏欠了二十载的发妻念念不忘,在临走之前,希望给她安稳的余生。所以他暗地里纵容李瑾私通外敌,其实他将大半的军械都扣了下来,并没有落入梁军之手;而李玙做的那些事,他原先也多少知道一些,想收拾了李瑾再来和他清算也不迟。思来想去,只有将李珏记在皇后名下,成为嫡出皇子,以他温和的性子,纵容不能做个名扬千古的伟帝,必也不至于亡了祖宗基业……
他以为自己做的这些已经足够好,皇后一定能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
皇后盯着他的脸庞,看着他的脸色在短短几刹内变了又变,甚是快慰。她慢慢地抚过诏书上那鲜红的玉玺印记,思绪随着那飘逸的字迹回到多年前。
那时,他们新婚燕尔、情意绵绵。青年时的皇帝,也是个风流王孙,走马巷陌、拈花惹草,却在遇见她时一见钟情,狠狠摔了跟头,到先帝面前跪了几日,才求得一道赐婚的圣旨。他努力地了解她喜欢的一切,吃食、衣衫、器皿、诗书……只要是她喜欢的,他都愿意花时间去钻研。他尤其喜爱她一手簪花小楷,透过字迹就能想到她端坐在窗前研磨写字的可人模样。
他的字自小是不羁惯了的,几个字就能被他洋洋洒洒写满一张纸,好几次闹得她发了脾气,非要他好好写字,不然就不看他的信了。他抓耳挠腮好几日,在纸上画线,逼着自己把字写规矩来。没写几日,实在是拘束得很,写信跟她求饶。
拿到信的女孩忍俊不禁,还是放过了他一回。秋去春来,他八抬大轿把她娶进王府,从此花前月下、恩爱非常。她自小饱读诗书,随着祖父习字,不仅能写得一手楷书,他人的字迹也能模仿得七八分像。那时,他搂着她说,让她学写他的字,说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或许能派上用场。她捂着他的嘴呸呸几声,不许他胡说八道。但后来,她还是兴致勃勃地仿起了他的字来,情浓之时,对方的一切都是好的,就连从前颇为嫌弃的字,也变得生动有趣了起来。他则喜欢在她习字的时候凑过来亲她耳朵,扰得她没法静下心来……
岁月漫长,她将他写过的一笔一划都刻在了骨子里。可那个曾为她描眉、为她研磨的少年郎,还是变成了三宫六院、无法独宠的君王。
最是无情帝王家,她还奢望些什么呢?
……
“陛下,您安心去吧。有臣妾在,李珏一定能顺顺利利地登基。”她笑得温婉,一如当年。
在起身的那一刹那,她忽然转过身来,对他说:“陛下以为,臣妾为何能忍到今日?
因为我在你的杯盏、在李玙的杯盏,都下了好东西。我要看着你们痛苦而死,尝遍世间女子所能受到的苦楚。我要你们生生世世记住这刻骨的疼痛,因为这是你们不善待女子而所应受到的惩罚!”
榻上苍老的男人瞳孔瞪圆,唇角溢出紫黑色的血。他喉咙口咕噜咕噜几声,嘴唇张开又合上,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她悲戚的眼神落入他眼中。
“若有来世,我希望你做个平凡人,也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