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玉临公主
要说做母亲的,总归是有私心的。嫡出的女儿定下了婚事,付夫人便没了声响。盈雪厚着脸皮去赔过笑脸,明里暗里提付绮月的婚事,都被付夫人打哈哈糊弄了过去。转眼就过了年、入了夏,付绮月都十七了,依旧没有着落。
去岁年末,长安城又遇千载难逢的大雪,屋子里冷得如同冰窖一般,盈雪的咳疾又严重了。娘俩的绣品全都换了碎银子,还没有捂热就得去买药,一副一副地熬着、吃着,直到开春回暖,终于有所好转。
前几日,盈雪听院里的婆子说,皇帝赐宴,付夫人带了另外两个庶出的小姐去,偏偏没有带七小姐。
与盈雪不同,除了已故的二姨娘,三姨娘和四姨娘都是清白人家出身,说出去终究不算丢人。盈雪看着眼前出落得愈发清秀的女儿,悲从中来,只怨自己当初瞎了眼,恨不得今生从未嫁人,好过如今连累了唯一的孩子。
付绮月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喂着躺在病榻上的母亲,笑着安慰她:“女儿没有想过嫁人。娘亲这样病着,我若不在您身边,这家中还有谁在意您?若是寻不到好亲事,我就在家陪着您,一辈子都不嫁人。”
诚然,她心里不是没有想过嫁人。若是能得一位如意郎君,她想带着娘亲一起走,离开长安,去哪里都好。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姻缘竟来得那样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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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谢麟一战成名之后,皇帝就将他的身世调查得一清二楚。
谢麟,岭南关内疆北县人氏,孤儿。幼年随一年迈老兵居住,后老兵年迈病逝,谢麟十四岁从岭南军。从军之时,素有谋略,得赵瑞及其亲信青睐。岭南一战,死伤惨重,赵瑞亲信皆亡,岭南军兵权由赵瑞亲手交到谢麟手中。
无父无母、无亲无友却执掌一方军需大权之人,在生性多疑的君王眼里,无异于脱缰野马,无法管束。
皇帝思前想后,想出了一个法子——在宫中挑一个女儿,下嫁谢麟。明为恩典,暗则监视。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
在他不理朝政这么些年,后宫与前朝大臣往来紧密,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暗流涌动。知晓皇帝有下降公主之意,后妃们自然不乐意,自己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傍身的孩子,送去千里之外受苦受罪,倒不如嫁给适龄的朝中臣子,能进一步巩固家族和自身在宫中的地位。于是,她们轮流在皇帝身边吹着枕边风,唯恐皇帝一个念头,就把自己的女儿嫁了过去。
皇帝又岂会看不出她们的意图,但事关他的江山,他不可能轻易改变主意。最后,在大臣们进谏下,皇帝挑中了怡嫔去年及笄的女儿玉琦,封玉临公主,于两月后送往岭南关,同谢麟大婚。
玉琦几乎哭瞎了眼睛,每日在皇帝面前哭求,惹得皇帝不悦,一气之下将她关了禁闭。
怡嫔入宫多年,膝下只得一女,无缘皇位之争。但怡嫔的胞兄任朝中户部尚书一职,侄儿也在朝中做六品官,母族势力不容小觑,她又怎么甘心止步于此,不由得心生一计。她命人暗中查访,收集了京中不少待字闺中的女孩的画像。几个日夜之后,她的目光停在了付绮月的画像之上。
一日,怡嫔的心腹陪嫁瑶娘奉命出宫,在长安一处绣坊见到了付家七小姐付绮月。正如探子所言,付绮月十七芳龄,出落得如清水芙蓉一般,眼睛水灵灵的,当真有几分神似玉琦公主。
付绮月并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落入了别人的网中。她如往常一般,将在家时做好的绣品拿到绣坊去卖,换回些碎银,接着去药铺买些药材,随后便原路回家,从不多逗留。瑶娘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眼睫微敛,压下眼中的光芒。
两个月后,八月初五,正逢吉日。
日出东方,红霞满天,是上上佳时。玉临公主的出嫁仪式盛大无比,足见皇帝对谢麟的爱才之心。玉临公主带着嘉成帝御赐的几十车嫁妆,浩浩荡荡地出了长安城。
怡嫔望着远去的车马,扑到皇帝怀里,哭得肝肠寸断、楚楚可怜。
就在昨夜,付家那个不受宠的七小姐被掳进了宫。宫里有妆艺高超的嬷嬷,她们将付绮月的面容修饰得与玉琦公主有七八分相似,趁着夜色带到了城外。
按照计划,送嫁的车马出了长安城后,往西北方向前行约莫两个时辰后经过抚眠山,届时,怡嫔兄长安排的人将在此假扮劫匪,将玉琦劫走,再将付绮月留下,偷梁换柱。
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送嫁的士兵中早有人得到了怡嫔的好处,找到付绮月后并未差人回禀,就把昏迷的“玉临公主”重新带上了马车。
付绮月失踪的当天晚上,时花阁里,盈雪哭得天昏地暗。她拖着病体到主院,哭着求付昆派人寻找付绮月。付昆子女不少,根本不在意这一个女儿,倒是大夫人怕盈雪再这样闹下去,惊扰四邻,传出闲言碎语,便暗中派了家中奴仆搜寻。只是三日两夜下来,一无所获。
虽是在京城里头、天子脚下,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