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的逆鳞(4)
无旁人,萧翊便问道:“阿旭?马厩气味难闻,你为何过来?”
萧旭指着萧翊的肩膀,学萧清规那般操心道:“皇兄,你手臂受伤了。”
萧翊这才低头看自己的臂侧,衣料被擦破,挂着血红,他不在意地笑了笑,并未与萧旭实说:“黄栌刮到罢了,简单处理下就好。”
萧旭直接上前拉住他,亲自押着他回行宫,要叫御医来看,嘴里念叨着:“不过秋狩而已,皇兄竟还受了伤,回去皇姐不知要怎么怪朕,定要说朕没将皇兄照顾好,朕的过错可就大了。”
他素来觉得萧旭性子柔弱,颟顸愚钝,不堪大用,也正因如此,萧旭比寻常男儿更多了些细心的温情,萧翊便由着他操心,还顺口提点道:“南荣小国寡民,难成气候,你无需对公羊羡多加忍让,反而助长了他的气焰,玄甲军迟早要踏破南荣,不过眼下刚平西骊,不宜穷兵黩武,且让他们多喘口气。”
萧旭似乎听进去了,孩子般地重重点头:“皇兄说得极是,朕记住了。”
秋狩不过第五日,整个中原下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雨,萧旭多少有些扫兴之感,在行宫困了数日,本想等雨停后继续行狩,奈何久等不停,便打算提前回京。
京城烟雨连绵之际,萧翊派人从南苑送回了个锦匣。
彼时萧清规正在千秋寺礼佛,锦匣不过巴掌大小,她打开来看,是一片赤红的黄栌叶,轻飘飘的,又像是携着万千情意,重于泰山。
她命寿眉取来金盘,将黄栌叶供奉给宝殿内的卧佛,跪在蒲团上和南,无声发愿:信女代兄长献黄栌秋叶,惟愿佛祖常安,兄长常安,南无阿弥陀佛……
永安的雨先停了,那尊水月观音像的须弥座已经铸好,观音像立在须弥座上,甚是相宜,气度恢弘。陆真颜亲自督办的行像礼,广纳百姓前来瞻仰,千秋寺许久不曾这般热闹过,萧旭的銮驾尚未抵京。
萧清规登上佛塔,还需仰头才能一览观音真容,她盯着观音慈眉善目的面庞,不免出神,就连萧翊过来都没发现。
“我说过要为你找回颜面,岂止是打断吕琮的腿那么简单,今日观音行像,百姓回去必会争相议论,你可听到他们在下面说什么?皆称你是菩萨转世,又念起你昔日辅政时做过的善举,阿菩,他们只是淡忘了,我便让他们重新想起。”
萧清规回过神来,猜到他定是提前回京,淡淡问道:“这尊水月观音是原本就有五分像我,还是你命工匠改过?”
“这重要么?”
确实不重要,他们都是看重结果之人,岂会不懂这个道理。萧清规心想。
萧翊想起往事,低声说道:“我还记得,你及笄那年,父皇为你取字为‘月’,你心中是不满的,曾与我说,清规为月,太过寻常,为何元曦便是要做太子、帝王的日,你却只能是月?你擅自做主,将‘月’改‘越’,父皇问是哪个越,你很是张扬不羁,言道,‘越男子之越,越人之越’。父皇一笑置之,任你随意去改,我却知道,你当时所怀之志可谓震古烁今,是要惊动天地的。”
如今萧清规对此一笑置之:“是啊。我那时极有野心,只做征战沙场的女将军是远远不够的。”
萧翊明知故问道:“那为何变了?我知你后来希望我能登上皇位,可你岂会不知,若你有意,我必拱手相让,全力助你,逆转乾坤又如何?”
“变了么,我只是病了,病了之后,很多事情都想开了,所以才想助你。”
有些事情,萧清规早已决定锁在心底,是绝不能说出口的,只能含糊地回答萧翊。
萧翊随即变得沉默,后来萧清规全力助他、网罗人心,萧复属意萧旭,他们总要冒些风险,可结果并非失败,而是他主动放弃了,那亦是他不能言说的心事了。
他们就这样自以为是地瞒着彼此,随着时移世易,隔膜愈厚,两颗心终是远去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寿眉送上煨好的手炉,萧翊亲自接过,试过了温度才塞到萧清规手里,顺便想牵她的手。
萧清规并非反抗,随着萧翊越立越久,她闻到了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反手抓住萧翊的手腕,问道:“你受伤了?”
萧翊不免一怔,他所用的伤药味道有些重,来之前还为此顾虑过,又一想她多年与药为伴,定然闻不出来,殊不知她却能闻出血腥味。窦俊臣的箭头淬了毒,虽不至死,手臂擦伤的地方却反复生出腐肉,追随他多年的军医言道,需得反复将腐肉割掉,如此一月左右,就能彻底根除,长出新肉。
既瞒不住,萧翊便如实说了:“公羊羡的阴诡伎俩,因是改造过的袖箭,我发觉时迟疑了一瞬,才不甚被碰到。不过寻常擦伤,并无大碍。”
萧清规没再多言,依旧攥着他的手腕,隔着衣料,指腹摩挲着上面暗红色的十方莲纹,好似在抚摸他的伤口,暗流涌动。
萧翊任她抚着,说让她定心的话:“联姻之事,已无后话。公羊羡想要赖在永安不走,我就能让他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