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心不下,最终还是打了回去,这电话还没打完,下一个直接就顶了上去,急鼓翻钲似的,催得她连喘气的功夫都没。
姜绾最终还是被双重的精神压力击垮了,等处理完那几个电话,她把手机挪了静音,一股脑地闷在被子里,嘈杂的世界终于静下来。
能听见外头风声阵阵,每年夏天的海城,极热之后便是暴雨,果真,没过一会儿,窗台上便传来雨滴重重砸落的声响,像是砸进了她的胸膛。
被子里空气稀薄,微微的窒息以及伴随呼吸的痛感,让姜绾觉得自己应该还活着。
眼下虽然已到七月,她却还裹着一条厚被,柔软厚重的面料紧紧贴在她的身体上,是堪比拥抱的安全感。
她身体蜷缩,闭着眼,沉沉睡过去。
……
再醒来时,房间里一片黑暗,姜绾强忍着头疼,摸起手机点下屏幕,借着一点光亮,摸索着去开灯,身上被热得都是汗,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又折返回来,拿起床头的杯子,里面却滴水不剩。
阳台上滴滴作响,姜绾愣住,走过去看,是中午季修远洗完澡后扔进洗衣机里的浴巾和浴袍。
这房子里处处都是他的生活痕迹。
胸口憋得慌,嗓子也难受,她有些不耐烦地拿着杯子下楼去,却发现水壶里也空空如也,她的情绪突然变得空白。
因为季修远不在,工作又忙,姜绾最近也就不常回家。在她醒来之前晾好温水,插上吸管放在床头,洗完澡后把烘干的浴巾重新挂回浴室,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原本都是季修远在做。
作罢,姜绾双手捂着脸,手掌温热,消散了一部分不适,她深吸一口气,掀开壶盖、灌满水、放在电热底座上,静静等待。
像灵魂一部分,被活生生地从身体里抽离。
她突然有些后悔,是不是该听他解释一下,可转念一想,结果是错的,就算他的目的和手段再正确,也无济于事。
换位思考,姜绾才终于意识到,如果程译没有消失,而是留在了海城,那时候她跑去说“我会给你一个闲职,我们照样可以和以前一样继续下去”这样的话有多么冠冕堂皇。
不过几分钟,水壶便呜呜叫着,姜绾回过神来,竟手忙脚乱地直接去拿,在她触碰到壶身的一瞬间,指尖被烫起了一个泡,她骤然清醒过来往后退,却把整个水壶锨翻在地,沸水瞬间飞溅,尽管她往后退了几步,小腿上也不免被烫红了一小片。
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姜绾不合时宜地想起,她第一次带季修远回家那晚,酒吧里他蹲下身,替她擦拭被酒水溅湿的脚腕。
灼烧的痛感似乎从烫伤的皮肤,借由极速奔涌的血液,一路抵达她的心脏,她不敢去碰腿上的伤口,也没有立刻去处理,所有强撑的力气、所有刻意维持的冷静,都在这一瞬间倏然离她远去。
姜绾的眼泪大颗地滚落下来,她不清楚眼下是否比她昨天预想的情况更坏,却清楚地感知着这比想象中更令她无法承受的痛苦。
她从没想过,自己精心铸造、几如垒高的营地竟被轻易摧毁,轰然倒塌,片瓦不存……
^
姜绾失联了一整晚,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上午八点,所幸没出什么紧急情况,珍妮佛打电话过来请示两句,就能处理完,姜绾一边忍着胃痛坐在桌前干咽着吐司随意填着肚子,一边化妆,眼睛肿得厉害,她只能化浓妆,在眼皮上多下功夫。
“今天的妆都不像你了。”陆思瑶忍不住在视频电话里揶揄她:“以后多尝试这个风格。”
姜绾憋了口气,屏气凝神画好眼线方才回复她:“行,算是祭奠我死去的爱情吧。”
“不会吧,你真和季修远闹掰了?”陆思瑶显然不信。
“骗你干嘛。”
“为什么呀?不会是我哥又去闹了吧?”
“没有,你哥最近还挺尽职。”姜绾站起身来:“行了不和你说了,我换衣服出门。”
“好好好,诶,姜绾绾,我看海城的天气预报说,昨晚下了暴雨,今天降温,你多穿点。”
“知道了。”
为了和今天的妆搭配,她选了绿色的长裙套装,提包下楼,拿好车钥匙,转动门把手,一气呵成。
是黑云压城的阴天,昨夜暴雨携来的寒风瞬间扑面,灌得满膛。
正要迈步出门时,姜绾却僵住了。
季修远正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昨晚离开时的单薄T恤,被雨淋湿的行李箱依旧被放在门檐下的角落,依旧是她昨天赶他走时的样子。
听到开门声,季修远转过身来,冻得脸上毫无血色,耳朵通红唇色乌青,像是整夜没睡,双眼里满是熬出的红血丝,头发也乱糟糟的,满脸疲倦,却在看到她时松了口气,疲惫似乎也一扫而光。
姜绾呆呆地看着他,她从未见过这样不整洁的季修远,像只被主人赶出去的小狗,坚定地守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