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来的。
“奶奶的脸好像树叶啊。”
有不懂事的孩子边嚼着糖,边诧异地指着老婆婆的脸大喊。
“是嘛?”
迎上对方明亮的眼睛,老人也不生气,只是捏捏那张稚嫩的小脸,眯起眼睛嘟囔:“是哟,奶奶要凋零咯。”
佝偻的身影宛如风中残烛,偏又用上云淡风轻的语气,好像她整个人都要被风吹落下来了一样,单薄如纸。
皱巴巴茶褐色的叶面,和老人满是褶皱的脸重叠。
她咧开嘴,黑漆漆的眼睛扫过秋色,像扎根在老树下的湿土,温厚而无言。
“但是啊,等叶子都掉光了,甜甜的柿子就来咯。”
老婆婆笑眯眯的,又挨个摸了摸呆愣在原地的孩子们的头,然后手背在身后慢慢走了回去。
“咔”
山晴回过神,看向脚下破碎的落叶。
抬头望天,光秃秃的枝干像人毛囊稀缺的头顶,看着便觉得冷,北风一阵接一阵,呼啸着往人脖子里灌,剔骨的凉意直冲天灵盖。
没一会,脸颊就被冻的通红,跟两酡圆乎乎的小番茄似的。
母亲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给她围上,又掐掐她的脸,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问“围巾呢?”
“怎么不戴上围巾呀?”
“忘了。”
她说,又顺势围的更紧了点。
本来是记得的,但后面收拾着收拾着,莫名其妙的就把围巾也一块收到箱子里去了,打包完才想起来,但那时已经懒得再拆开了。
山晴仔细嗅了嗅,在上面闻到了母亲的香味,又开心起来,忍不住踮起脚尖。
“让开让开——”
等父亲和装货司机把剩下的的家具全部搬进后车厢里后,有一群浓密络腮胡的司机大叔轰隆一声关上漆白的铁门,利落的爬进驾驶位后又咚的一声砸紧车门。
“先走了。”
大叔嘴叼着烟,青白的烟气从鼻腔中喷涌,短短窄窄的小眼眯成两道缝,唯有两点浑浊的光带着识人的清亮。
他扬起宽宽大大的手掌,摆了摆,和山晴一家招呼完便扭头关上了车窗,烟头呲溜一下便从窗缝挤了出去,燃着点被掐灭的红光。
“慢点啊。”
目送货车驶去,一家人再次笑着和邻居道了声别。
“以后再见呀,有空的话常回来玩。”
谁都知道是客套话,但抱着孩子的阿姨眉眼弯弯,还是真诚热心的捏着孩子的掌心朝他们扬扬手。
这一别隔山隔水,从此朝迁市变,也不知今后能不能再相见。
脸蛋圆乎乎的婴儿懵懂的含着指头,呆呆的望着他们,口水很快把整个小手都弄的湿乎乎的。
“啊……哇……”
他咿咿呀呀,还未到学语的年纪。
山晴点点头,牵着母亲的手一步三回头,大声回应:“小里阿姨再见!宝宝也要健康长大喔!”
说完还用力挥了挥手。
“……”
小里阿姨抱紧怀中的孩子,沉默片刻,忽地朝她粲然一笑。
这一笑,身后的小雪落上夕阳,变成了圣诞老人头上明艳艳的圣诞帽。
[保重啊]
[一定要保重啊。]
“保……”
即将脱口而出的告别戛然而止。
又出现了,幻觉。
——短暂的一瞬,栗色头发的男孩站了起来,回过头,太阳落在那张惨白的脸上,清清冷冷,日光也变成了月光。
蜚蜚银丝从那具小小的躯体爆发,如同张开出触足的百虫,在皮肤上滑出纤细的流痕。
“谁”
笑容和夕阳一起融进孩子刹那睁大的眼睛,山晴趔趄两步,磕磕绊绊的被母亲带着往前走。
混乱中,她挣扎着扭过头,见胖乎乎的婴儿张开没牙的嘴,朝她露出跟小里阿姨如出一辙的微笑。
“妈妈”
昔日熟悉的街道在逐渐扯远的地白线上幻为海市蜃楼般的泡沫。
她跪立在座位上,手抓紧皮椅,看着后窗下那些身形渐渐被尾气淹没,化作淅淅沥沥的黑点,最后逐一散去。
“悟还没来。”
山晴慌张的扭过头,安全带也没系,就扒在母亲的椅子上将脸挤上前,“等我和悟说完再走,好不好?”
“好不好”
她眼巴巴的问。
可母亲没有回答。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的话好像比往常都要少很多很多,但笑容还是很温柔,既忧伤又温柔。
山晴便是在这样的笑里败下阵来,可她很快又重振旗鼓,举着拳头说没关系。
“没关系,等放暑假了,我就来找他玩!”她眼神坚定的说,红红圆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