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1
那是一个太阳存在格外的漫长的白天,不知道第几天的接连曝晒后,雨终于从天上落了下来。
作为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篠原莓在确定每扇窗户都上锁后,关上了教室的前后门。
她看上去比同龄的孩子更瘦弱,也更高挑,就在上个星期,她的身高已经超过电车免票的身高线了。
从楼梯走下三年级所在的楼层,一路向下,来到底层后,离开了楼梯间,眼前便出现了两条朝前方和右手边岔开的走廊。
每条走廊都由一根根间隔约一米左右的柱子支撑起来,柱子表面涂着白色的漆面经历了时间的洗礼已经出现了部分的鼓胀和剥落,凉飕飕的风从柱子间巨大的间隙里吹过,篠原莓控制不住地缩了缩肩膀,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后,她的身体条件反射般地转向,朝着右边走去。
等她换回自己的室外鞋后,便下意识的环顾起四周来,她的眼睛扫过两侧的鞋柜,看着溅起的雨珠从地面跳上玻璃的大门,留下如同飞机云一样拖拽的痕迹,看着因为光线不足而显得阴气沉沉的景观植物。
最后,她看向了这个空间里,除开她以外,唯一被剩下的人。
即使对方背对着她,篠原莓也从玻璃上有些扭曲的倒映和自己的直觉判断出眼前人的身份——青海千穗。
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的女孩穿着略显中性的短袖中裤,从袖口展露出的手足白皙修长,个子看着甚至比篠原莓还高一些,她棕灰色的头发没有全部扎起,上半段的头发在脑袋后面扎起一个球,其余的就自然的披散在肩膀上。
篠原莓伸手摸了摸自己脑后有些扎手的短发,有些羡慕地又看了青海千穗一眼。
她从同班的女孩子那里听起过,这种半扎半披的发型叫作公主头。
今年身体开始逐渐好转之后,篠原莓就开始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可以正常的通勤上学,可以一节不落地坐在教室里听完每一节课,她开始很兴奋,认为在这样趋于平稳的生活中,她可以和孤独永远的说再见了。
但是在无数个太阳的升起与落下后,却让这个缺乏和同龄人交流的孩子开始逐渐理解到,拥有和他人交流的契机,是那么的简单,又那么的困难的一件事情。
她没有像别的女孩那样的,需要用时间做交换才能打理漂亮的长发,也不喜欢收看电视节目。
空无一物的家里只有被电视节目的声音充满的感觉,太容易让人昏昏欲睡,会让她错过妈妈回家时门把扭动的声音。
雨水顺着屋檐像珠串般连线似的低落在地面的小小水洼中,在有节奏的噪音里,青海千穗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的眼睛直挺挺和篠原莓碰到了一起。
她有着一双会让人联想到薄荷的浅蓝色眼珠,眼睛很大,但似乎没有完全睁开,单薄的眼皮耷拉着,看着人的时候总显得没什么精神,也没什么兴趣。
视线相触的时候,篠原莓不自觉挺直了脊背,她看见青海的眼皮向上掀开一些,像是在睁大眼睛看着她。
两个孩子就这样沉默的对峙着,直到青海千穗先一步再次垂下眼,将目光转移去了室外水坑中被溅起的雨珠。
她也认出我了。不知道怎么的,篠原莓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样的想法。
但她没有打招呼,青海千穗也没这个意思。
两个人在一个月前相识。在篠原莓刚接触排球没多久,正专心致志地沉迷其中的时候,青海千穗出现了。
篠原不擅长交际,本来也不太会这么快和什么人产生什么交集,可青海千穗来了没多久,原本属于篠原的二传位置就给了她。
年幼的篠原莓还理解不了教练的意思,她只清楚:我在二传手的位置上做的好好的,教练明明早上才夸我练得比别人都好,既然我比别人都好,为什么我的位置要让给别人?
不满一点一滴地在心里酝酿,但好在她是个擅长自我排解的孩子,有苦只会自己吃,这些积攒的不满变相性的激发了篠原莓的斗志,让她下定决心,要在每一个项目里都要做的比青海更好,好让教练明白,自己才是更适合的二传。
而青海千穗好像看穿了她的打算,但她没有无视这份争锋相对,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对应了起来。
看着在体力方面远不如自己,却在跑步时咬紧牙关坚持着的篠原莓,青海千穗永远保持着只领先她一点的距离跑在前方,永远只比篠原莓快一步到终点;在仰卧起坐,蛙跳之类的训练,她也只比合格线多做那么一两个,然后悠悠哉哉,气定神闲地在已经力竭,气喘吁吁的篠原莓面前晃来晃去。
但是,有那么点坏心眼的女孩,在排球的方面就完全比不过篠原莓了,不管是连续颠球的个数,还是发球的过网个数,接球,扣球时的重心,姿势的标准,认真努力的篠原莓都能把她甩出一大截。
所以,这一个月里,二人姑且算是打了个平手。
篠原莓在心里盘算着两人的交手记录,并且在暗暗地挥了挥拳头